夏柏阳登时困意全消,匆匆披衣而起,套上靴子,连脸都顾不上擦,怒道:“这么大的事,怎么也无人知会本官!”
府吏帮着上峰整理官服官帽,道:“听闻钦差特意瞒着沿路州府,未用轿辇,一路坐着普通马车过来的,随行的还有锦衣卫若干。”
“可打听清楚钦差是何人了?”
“打听清楚了,便是凤阁次辅顾阁老的亲传弟子,督查院四品佥都御史,不久前刚升任凤阁行走的卫瑾瑜卫大人。”
“什么?”
夏柏阳正要迈门槛的脚倏地一顿。
“竟是他……”
夏柏阳喃喃。
如果说昨日夜里,夏柏阳还怀揣着最后一丝侥幸,这一刻,夏柏阳的心情简直可以用心如死灰来形容。
府吏显然也对一些传闻有所耳闻,忐忑道:“这位卫御史,与那位谢世子之间可不是一般仇怨……大人,会不会……”
府吏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夏柏阳绝望一摆手:“你问本官,本官问谁去,休要磨蹭,立刻召集青州府所有当值官员,随本官一道迎接钦差入城。”
然而等夏柏阳带着一众僚属忐忑不安赶到城门口,却被守城士兵告知钦差已经先行入城。
“大人恕罪,钦差大人说,要进城查访青州情况,末将不敢阻拦。”
守兵向夏柏阳禀报着情况。
跟着后面的众官员一听,皆面面相觑,露出不妙神色。
一人道:“听闻这位三公子冷情冷性,铁面无私,昔时赴扬州查办江南织造一案,连卫氏麾下官员都敢毫不留情斩杀,钦差此举,是不是怪咱们迎候不周,姗姗来迟?”
夏柏阳已经心乱如麻,问守兵:“可看清钦差往何处去了?”
守兵道:“似乎是往难民棚方向。”
夏柏阳又望着停在城外、由锦衣卫随护的一辆青盖马车,意外问:“钦差座驾怎还停在那里?”
守兵答:“钦差大人是步行入城。”
夏柏阳一愣。
其他官员亦露出意外色。
“你确定?”
一名官员以不可思议的语气问。
暴雪刚过,路面正是泥泞难行,一踩一个泥坑,就连他们从府衙过来接驾,都是乘坐的轿子,夏柏阳甚至命人多抬了一顶暖轿,怕得就是马车颠簸,不好行走,惹得钦差不悦。
以往朝廷派来的钦差驾临青州,不管隶属于哪一方,暖轿都是基本标配,甚至要有明令要求必须八抬大轿以彰显钦差威仪的,谁料这位钦差竟然会选择步行入城。
青州贫瘠,和其他州府没法比,因为迎接规制不达标问题,没少被嫌弃训斥,便是今日这顶暖轿,还是夏柏阳发动阖府府吏仓促凑出来的,内里都没有仔细布置,不是时间来不及,而是一场战祸,耗尽了所有财帛,实在没钱置办那些精美之物,来之前夏柏阳甚至已经做好了被申斥的准备,谁料竟是与预想截然不同的情况。
夏柏阳越发惊疑不定。
其他官员显然也是此心理,惴惴揣度:“这位钦差,一入青州,行事便如此一反常态,该不会是铁了心要揪出咱们青州府的错处罢?”
夏柏阳回答不了,只迅速带着众人往难民棚方向赶去。
狄人攻陷青州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不少百姓都流离失所,加上从其他三城涌入青州府流民,青州府目前聚集的流民数量已高达数万人,眼下都安置在难民棚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