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天就是这麽爱开玩笑,凡人只能苦笑。
魏楠家里有些背景,后面有人支招,讲话底气硬,这步棋颇有往死里整魏栖音的意思,纯纯为了洩愤。
审讯室四周贴着蓝色吸音板,几平米小,空间封闭,墙上有面数字时钟,再往高处,挂着一台白色空调,空调的热风呼呼地吹。正中间一张红木桌,桌上放着两台电脑,对面放着一把带手铐的椅子,魏栖音坐在上面两天了,面无表情,嘴跟焊上锁一样撬不开。
负责审讯的警察,是白琛的同事,了解点事情的来龙去脉,面对一言不发的魏栖音,他作为知情人毫无办法,只能换白琛来。
白琛从医院输液回来,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手臂带着孝章,脸色青白颓废,眼睛盯着电脑中的资料:故意伤害、轻伤二级等等字眼。他忍不住笑得肩膀发颤,笑一停,厉声道:“以为不开口,我们就拿你没办法了?兇器是你带来的长枪,枪头有受害人的血迹,枪杆有你的指纹,受害人说他站着没动,你故意袭击,一旦罪名坐实,你将面临一年刑期。”
魏栖音默默垂着头,视线落在银质手铐,嘴紧抿着,不发一语。
认识十年,白琛自以为还算了解她,在利害面前她一向分得清,这样沉默,在此时不算好事,对她也不利。他忍不住提醒,“兇器是你带来的,这是对你最不利的。”
魏栖音眼珠毫无波澜,大脑放空在另一个状态,对他的话充耳不闻,整张冷白的俏脸透着死灰,没有一点生气。
白琛踢走凳子,走到她面前,怒其不争地开口:“当晚的摄像头坏了,柳驰不肯给你作证,其他人与魏楠的口供一致。兇器、证人每一样都对你不利,留案底坐牢影响三代,你自己看着办。”
魏栖音依旧无动于衷,像是奔着认罪去的。
耗了一上午,未从她口中得到一点有用信息,白琛暴躁地摔门离开。
回到办公室,同事于心不忍地提议:“叫她父母找个律师,来劝劝吧。”
白琛将揉烂的烟盒重重扔在墙角,牵起胸口的伤痛,他低着嗓,“她没爹没娘,畜生一个。”
之后,警局四五个人对她轮番审讯,次数不下十次,她都持着强硬的态度,不言不语,心上了把谁都撬不开的锁,仿佛置身另一个世界。
在第八天,柳梦诗从美国回来,带来不利魏栖音的消息,柳驰坚称那晚魏楠没有动,是魏栖音主动攻击的。柳梦诗没在现场,对此持怀疑态度,一个是她闺蜜一个是她弟弟,选择相信谁都是对另一个的不尊重,她也知道柳驰是在恩将仇报,可柳驰在接受心理治疗,她毫无办法。
刑事拘留家属不能探望,只能委托辩护律师去,程旭去拘留所见了魏栖音,出来时摇了摇头,柳梦诗在自动门外问他:“还是不开口?”
程旭拎着公文包,心里一筹莫展,“可能白叔就死在她面前,她打击挺大。”
柳梦诗嘴角抽了抽,“都怪我。”
“算了。”程旭走下台阶,“再想办法吧。”
隔天,刘子衡接到消息从部队赶回来,当年他们一起毕业旅行的几个人又聚在一起,只是临时掉队那俩没在,一个在监狱里,一个不知所蹤。
在白琛家里,柳梦诗坐在沙发上端着热水,手指微微颤抖。程旭正在对刘子衡讲案子的经过。白琛立在阳台,一边抽烟一边讲电话,是港城那边的谭队打来的。
知道白琛是同僚,谭队也不避着,实话实说:“那场交易在公海,但是公海上的管辖权很複杂,最后被判定由哪国审,谁也不确定,闻三有多国身份,一旦回d国,以他的人脉很可能无罪释放,千渝的处境会非常危险。所以最好的办法是将犯罪控制在边境海域内,当场实施抓捕。千渝负责开船混淆视听,一切部署好,只是在最后关头,d国那边的线人叛变了,捅出千渝的身份,他被射中一枪掉下海。尸体没有找到,但生还几率渺茫。”
虽然闻三抓捕成功,但他痛失一名爱将,心里十分难过,为这事几天几夜没合眼。
他最后说:“我联系他妈妈,他妈说他自己选的自己承担,她不会回国看一眼。所以联系你,看怎麽处理他的事。”
“处理什麽事?后事吗?”白琛握着手机,全身每个细胞都在颤抖着,“找不到,你们就继续找。”
讲完电话,客厅三人齐刷刷朝他看,他滑坐在地板上,房间没开空调,冰凉地触感激起一身鸡皮。头深埋进膝盖里,闷着声说:“延哥,失蹤了,估计兇多吉少。”
父亲死了,宋陆延失蹤,魏栖音又这样,这是他人生最灰暗的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