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一路小声说着话,来到一座高大的宫苑前,外观甚是宏伟,石阶庭院宽达数丈,可是门上朱漆凋落,梁上结满了蛛网,树木虽然长得粗壮高大,可是底下野草遍布,蔓藤丛生,显然久无人住。云儿抬头,见满是灰尘的金匾上写着“罗敷宫”三字,心下一惊,这名字怎地如此熟悉?抬头看了看四周的景象,门口有两株一人来高伞盖形的槐树,枝叶相连,像是牵着手的一对情人。

纷繁杂乱的记忆陆陆续续钻进脑海里,无数的片段一闪而过,却什么都想不起来。她停下脚步,怯怯问:“这是什么地方,怎么这么荒凉?”眼睛到处乱瞄,因为心中害怕,紧紧抱着燕苏的胳膊。

燕苏忙安抚她,“别怕,没事的。我母后以前常常来这里小住,很喜欢这个地方,说这里环境既清凉又安静。”云儿愣住了,“皇后?住这种地方?”燕苏拥着她走过长长的汉白玉雕成的台阶,“是以前,现在当然没人住啦。”顿了顿又说,“小时候母后还未过世时,我也常常来这里玩,后来……再也不来了。”云儿被他弄糊涂了,“你不是正要溜出宫去看你母亲吗?”燕苏低声解释:“现在的皇后是我的亲姨母,我亲生母亲在我十三岁的时候就离开了,是姨母力排众议一手将我扶上太子之位的,教我许多道理,还支持我练武。”

云儿黯然,没想到他身世这么可怜,安慰他:“你姨母待你真好。”燕苏点头,“姨母她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父皇……他的情形你也看到了,一味求仙访道,整日炼丹服药,连朝中大事都不管,何况我这个并不受宠的儿子……”云儿拍了拍他的手,“你已经算是好的了,像我,连父母是谁都不知道。”幸好她还有东方弃。燕苏拽紧她的手,心中很是疼惜,轻声道:“云儿,以后我们永远都在一起,我定不负你。”

云儿看着目光灼灼的他,喃喃道:“永远吗?”永远到底是多远,她一点概念都没有。燕苏点头,“嗯,永远,我也不要其他妃子,大臣们要是敢管我的家务事,哼——,我就杀他,说一句,杀一个。”

他小时候看惯了母亲为了和父皇其他妃子争宠落落寡欢、郁郁不乐的情形,对年轻美貌的女子不由得心生厌恶,当时就发誓,长大后他才不要妻妾成群呢,最好连妻子都不要。现在,一个云儿就够他头疼的了,哪还经得住第二个。云儿撇嘴道:“我才不信,到时候大家一定骂你昏君,说你专宠误国,滥杀功臣。”燕苏哼道:“是昏君还是明君,后世自有定论,关他们什么事。再说了,只要老百姓有饭吃,日子过得好,才不在乎谁是明君呢!杀一两个迂腐、聒噪的大臣又算得了什么。他们愿意以身谏死,血溅朝堂,以这种方式名垂青史,那就成全他们的心愿好了。”

云儿打了个哈欠说:“这些事我不懂,别人的死活也跟我不相干。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岂是人力能强求得来的?我只问你,带我来这儿做什么?我们不是要出宫么?”燕苏推开厚重的木门,从怀里掏出一粒鸽子蛋大的夜明珠。柔和的珠光照着空旷的殿堂,墙壁上绘制的“天女散花图”颜色斑驳,大面积脱落,中间挂着的帷幕珠帘蒙上了厚厚一层灰尘,层层垂下来的白纱本应给人飘逸朦胧美,可是此刻落在云儿眼里,只觉得阴森恐怖。

燕苏顺手把门关上,她奔过去一把抱住他,惊叫出声:“不要!”燕苏心想云儿虽然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到底是女孩子,胆小怕黑,拍着她的背安抚:“不怕,这里是皇宫,没有鬼。”不说还好,一说云儿更怕了,环顾四周,一个满身是血的人影在脑海里一晃而过。她一头钻进燕苏怀里,颤抖着身体哀求道:“有鬼,有鬼,我们走,我们走,好不好……”说着说着忍不住哭了起来,滚烫的眼泪一滴滴落在燕苏手背上。

燕苏从未见她这样惶恐害怕过,一触到她的眼泪,心跟着乱了,“好好好,我们走,我们走。”带她出了罗敷宫,抬手拭去她眼角未干的泪水,连声哄道:“怎么哭成这样?有我在,怕什么。哪来的什么鬼?神魔鬼怪之说,都是世人杜撰的。连孔子都说,不语怪力乱神。好了……好了……不怕……不怕……不哭……嗯?”

一出了罗敷宫,云儿的情绪便平静下来,不再那么害怕了,擦着眼泪埋怨:“干嘛来这里?”声音仍有些哽咽。黑漆漆的,屋里全是上吊用的白绫,跟鬼屋似的。燕苏叹道:“这里有条地下密道一直通往城外,我为了省事,便想从这里走。既然你不喜欢,那就算了吧。”云儿很是吃惊,“密道?”转念一想,宫里有密道并不稀奇。正所谓狡兔三窟,大凡贵族之家都会在屋子里另备逃生之路,以防突变,更何况是皇宫。她不知想到什么,脱口而出:“密道的入口可是在那里?”指了指主殿左边的一间甚是不起眼的偏殿。

燕苏十分诧异,不知她为何会问出这样的话来,解释道:“怎么会在那里,自然是在主殿后面的卧房里,方便逃生。”云儿“哦”了一声,埋头不语。燕苏轻声道:“以后宫里要是出了什么事,你要记得从这里逃出去。卧房里有一座烟雨梅花鼎,外表看起来没什么异样,和凳几是连着的,你抱住鼎,先往左转三下,然后往右转三下,入口便会打开。”皇宫里的逃生密道只有皇帝皇后太子等人方可得知,燕苏却从一开始便告诉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