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简单收拾一番,挎着个包袱来到大门口集合,车马已经准备好了。冯陈牵过一匹浑身漆黑的高大骏马,说:“东方少侠,这是你的。”一看就知道是日行千里的良驹。云儿摸着它的脖子称羡不已,伸长脖子到处找,满脸期待问:“我的呢?”冯陈没什么表情说:“公子没有吩咐。”云儿见人人都有坐骑,气宇轩昂,威风凛凛,独她没有,十分不满,气冲冲说:“难道你们想让我一路走到京城去吗?”差别待遇,这也太过分了!
燕苏走出来,老远就听见她的话,哼道:“如果你愿意,我也没意见。”见她穿的不男不女,不伦不类,眉头一皱,嘲讽道:“就你这乞丐样儿,还想骑马?”抬脚上了路中间停着的一辆马车。她气得瞪眼看着他的背影做鬼脸,心想一个大男人,嘴巴怎么这么恶毒,忍下这口气,可怜兮兮说:“公子,您就不能多备一匹马吗?反正府里有的是马……”她不想坐车,骑马多威风啊!燕苏回头看了她一眼,“那你就一路走到京城去吧。”啰嗦,净给他找麻烦。她只有有求于他的时候,才会客客气气称呼他为公子,他心里有几分不高兴。
云儿见他脸色不大好,只得噤声,乖乖爬上马车,自动坐在车夫旁边,谁叫她是人家的小厮呢,要身份没身份,要地位没地位。燕苏也不管她,由得她坐外面吹西北风,盘膝坐下运功疗伤。
太阳刚刚升起,天气晴朗,风和日丽,万里无云,正是出行的好日子。大队人马离开“落花别院”,转上官道,只听得车轮碾地以及错落有致的马蹄声,周围连一声咳嗽都听不见,秩序井然,恭肃严整。冯陈褚卫、蒋沈韩杨四人在前面开路,东方弃紧随其后,魏司空领着十八骑玄衣铁卫在后护航,一路声势浩荡。这些铁卫都是以一挡百的武功高手,背负弩箭,进可攻退可守。
一开始云儿还觉得很新鲜,这里看看,那里瞧瞧,兴致挺高的。不到一个时辰她就觉得没意思了,再美的风景看多了也会腻味,何况一路上不过是些寻常山水草木罢了,并无特别之处。她屁股挪来挪去,开始坐不住了,问车夫:“我们这到哪儿了?”那车夫大概三十几岁,头上戴着一顶羊皮毡帽,有些旧了,皮肤黝黑,腰间挂着一根长鞭,驾车技术娴熟,眼睛盯着前面的路,跟没听到她的话一般。
云儿见他不理,说:“你不觉得路上很无聊么?我们说话解闷儿吧。”伸手推了推他。见他突然转头,目光凶狠盯着自己,手里的鞭子扬了起来似乎要打她。云儿吓一跳,赶紧松开手,结结巴巴说:“你,你干什么?”拍着胸口喘气,缩起腿往外边移去,离他坐得远远的。
燕苏听到动静,掀开帘子,手横在门框上,探出半个身子,挑眉说:“他是个聋子,听不见你说话,脾气又不好,惹了他,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到时候可别怪我事先没提醒你啊。”云儿有点怕了,问:“那我能进去坐么?外面怪冷的——”不等他答应,猫腰从他腋下钻了进去。她可不想跟杀人狂待一块儿。燕苏没阻止,见她老鼠钻洞般猥琐狼狈的样子,还笑了一笑,心情甚好。
马车里面甚是宽敞,下面铺了厚厚的羊毛地毯,靠里放着被衾枕头等物;靠窗一张小几,放着杯盘茶果点心;旁边设了一个坐褥,门口有一个小巧精致的铜炉,正在熬药,嘟嘟嘟冒着泡。她搓手哈了口气,“这里可真舒服。”
燕苏随后进来,靠着坐褥坐下。她也不客气,拿起糕点就吃,倒了杯热茶,喝了一小口,说:“这茶可真香,是雨前龙井么?”他看了她一眼,说:“没想到你还会品茶。”她仰首说:“我懂得的东西多了去了。”他心里好笑,有心逗她,挑眉说:“是吗?那你说说你都懂些什么啊?”云儿不悦,转过头去不看他,说:“哼,门缝里瞧人,把人瞧扁了。你别看我一身市侩气,穿的又寒酸,书画琴棋诗酒花,当年件件都不差。”
“咦,还挺押韵嘛,口气不小。”他取笑道,自然不信,摊开文房四宝,说:“既然你这么厉害,那写两个字来看看。”云儿被他一激,心里有气,当下挽起袖子,拿过笔说:“不信?那咱们就等着瞧。”定要难他一难,想了会儿落笔,须臾立成,扔给他,笑说:“你猜猜这几个人都是谁,猜不出来可是要受罚的哦。”摇头晃脑的样子很是得意。
燕苏卷起书,不轻不重打了她一下,佯装生气说:“给你三分颜色,就开起染坊来了,没大没小,等会儿再跟你算账。”先是看她的字,柔而不媚,骨骼清奇,点曳之间,飘逸出群,觉得有几分眼熟,便问:“这字颇有大家之风,你跟谁学的?”云儿大言不惭道:“当然是无师自通啦,你不知道本姑娘天纵奇才,无所不会么。”她哪记得跟谁学的,她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
燕苏摇头失笑,不与她计较。接着往下看,原来是四句歪诗,写的是:强爷胜祖有施为,凿壁偷光夜读书。缝线路中常忆母,日出方向婴儿哭。
他沉吟半晌,说:“第一句是孙权,第二句是孔明,第三句是子思,至于第四句——,实在是想不出来。”只好低头认输。她拍手大笑,“嘻嘻,不知道吧,当然是东方弃啦!哈哈,你输了,不许赖账。”日出方向可不是东方?婴儿哭指的是东方弃小时候被人遗弃一事。燕苏哪里知道这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