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儿还是第一次进到他的卧房,当中一张乌木金漆大床,足有一丈宽,四根金色镂花床柱,映着烛火,满室生光,晶莹璀璨,令人眼睛都睁不开;天青色的帘帐一直垂到地上,看着薄如蝉翼、吹弹可破,实则细密厚实,严严地遮住了里面的东西;旁边是一架玻璃屏风,厚达数寸,剔透玲珑,像是一面镜子,那是海外传过来的物事,十分稀罕;檀木大桌上摆着一些小巧精致的珍器古玩,无一不是罕见之物,单是金兽状的香炉,已是价值不菲,何况里面燃的还是有价无市、千金难买的龙涎香;墙壁上挂了些字画,大多是名人手迹。

云儿细细瞧去,其中竟然有传说中早已遗失的阎立本的《步辇图》,纸张呈暗黄色,落款处满是各式各样的图章,目不暇接;另外还有颜鲁公的真迹,大开大阖,端庄雄伟,看的她恨不得卷幅私逃。更为突兀的是,床的斜对面挂了幅山川地形图,连绵起伏的群山,波涛汹涌的江海,甚为逼真,可惜她一点都不感兴趣。她啧啧暗叹,这儿就是做皇帝老儿的寝宫只怕也差不多了,真是荒淫奢侈,暴殄天物。

那燕公子见她伸长脖子东张西望,贼眉鼠眼、不怀好意的样子,敲了下她头,有点不悦道:“看什么看?还不快把帘子挂起来。”云儿“哎哟”一声,揉了揉前额,怏怏地取下挂帘子的金钩,拿过虎形玉枕,展开云绸锦被,顿时满室异香赢鼻,令人骨软筋酥,十分好闻。她暗骂,一个大男人,熏什么香,阴阳怪气。

那燕公子面朝下、背向上躺下,双手双脚大喇喇摊开,松开腰间的锦带,扔在地上,“你看看背后是不是有淤血。”用的是命令的语气,因为头埋在软被中的关系,声音听起来有些含糊。云儿一迭声嚷道:“你好好躺着,我,我……我去替你叫大夫。”说着起身就要走。好歹她是黄花大闺女好不好,怎么能随便看一个陌生男人的身体,以前那都是逼不得已嘛——

云儿刚转身,还没迈步呢,感觉脖子一凉,待发觉是龙泉剑压在自己颈侧时,立刻僵成一块石头,浑身寒毛倒竖,连呼吸都不敢重了,转动眼珠颤巍巍说:“公子……您重伤在身,手可要拿稳了……我,我,我,不不不,奴婢这就给您瞧,这就给您上药,奴婢死心塌地伺候您一辈子,您让东我……我绝对不敢西……” 梗着脖子如僵尸一般一点一点转过身来,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那燕公子心中好气又好笑,这个贪生怕死、欺软怕硬的小滑头,见风使舵、两面三刀的本事无人能及,面无表情说:“你脖子上的这颗脑袋可要坐稳了,再有下次,休怪我剑下无情,哼!”抽剑回鞘,重又趴下。

云儿敢怒不敢言,盯着他后背,恨不得一剑戳出个血窟窿,愤愤想,反正他喜欢的是男人,就当是长得过分漂亮的女人好了。她粗鲁地扯下他上衣,一直褪到腰间,后腰处青中泛紫,蹭破了皮,肿了一大块,衬着雪白如缎的凝脂肌肤,十分明显。那燕公子线条优美的脊背覆在刺绣精致的锦被上,勇猛不足,柔美有余,屋里顿时美色无边。他趴在那儿一动不动,俊美乖巧仿如邻家美少年,令人很难想像他手握龙泉剑,满身煞气,杀人不眨眼,化身为地狱恶魔的样子。

云儿伸手轻轻压了压伤处,问:“疼不疼?”他不屑地轻笑出声,回头看了她一眼,“你还是第一个问我这个问题的人——你当我是三岁小孩还怕疼吗?”云儿撇嘴道:“,怎么是第一个,我不信。难道你小时候摔倒了,你父母也不问吗?”他缓缓摇头,“记得有一次我不小心绊倒了,头磕在石头上,那时候我只有五六岁,血流了一手,不等我哭,底下伺候的奶娘、丫鬟、侍卫黑压压跪了一地,大家面如死灰、诚惶诚恐向我叩头请罪。”

她愣住了,问:“那你父母呢?不问你疼不疼么?”他自嘲地笑了笑,神情显得十分寂寥,“我父母知道后,将所有跟在我身边的人重打四十大板,近身伺候的四个丫鬟全部处死。”云儿骇的合不拢嘴,睁大双眸,攥紧双拳骂道:“太过分了,不就是磕破头,流了几滴血吗?又没有死人,为什么动不动就杀人?”

他重重“哼”了一声,“你三番两次冒犯我,连龙泉剑都敢偷,就算长了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现在知道怕了吧?”云儿瞪着他,手在他伤处用力捏了一把。他“啊”的一声大叫,摸着后腰坐起来,吹胡子瞪眼睛吼:“干什么,不想活了?别以为我真舍不得杀你!”反了这都!云儿眼睛看着屋顶,睁着无辜的大眼睛说:“没干什么啊,伤口不肿了嘛,得揉一揉才能活血化瘀啊。你这么大惊小怪做什么,我若想要你的命,早下毒手了,还用等到今天?”

那燕公子心想,说的也是,她若存心不轨,偷剑那晚自己早就没命了。他忍下这口气,龇牙咧嘴说:“你下手不会轻点?要在平时,你早被拉出去乱棍打死了!”云儿“切”了一声,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