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却是没有资格再爱的。此身已废,当他的身体里容纳了另外一个男人的精液,他知道自己永远失去了汉王。
宣德,宣德是他生命里的一个劫,宣德在他身体上留下了一个伤口,其实他本身就是他命定的一个伤口。他们做爱的时候,强悍的激情和放纵的不羁会让他忘记了仇恨,甚至比和汉王在一起时还要激烈。
他爱汉王,是用心,用他的魂去爱,可是宣德是皇帝,皇帝不允许自己的宠儿有灵魂。他们只有在做爱的时候是对等的,可以彼此抗衡,彼此折磨却又彼此安慰。他以前不知道身体的依恋竟可以如此冷酷,又如此深情。
他和宣德是黑暗中两只孤独的兽,排斥,戒备,甚至仇恨,却又要依靠着寻求温暖。
他在梦中感觉自己被人抱了起来,拥紧,那样坚实的手臂,占有式的拥抱,让他恍惚,是汉王还是宣德呢?柳云若轻轻呻吟,强迫自己睁开酸涩的眼。
飘忽的影子逐渐重叠,凝聚成一张峻峭的脸,不是汉王……柳云若不知自己是悲是喜,疯狂的疲倦又把他往睡梦中拉,就在他又要闭上眼睛的时候,却猛然抖了一下,睁开眼睛失声道:“皇上……”
宣德只穿着鹅黄的底衣,看样子还在养病,柳云若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几天,有些不放心:“皇上,喉蛾最忌受风,您快回去休息吧……”
“你既不爱朕,又为什么冒死救朕?”宣德的声音有些暗哑,不知是喉间病痛未愈还是心情过分激荡,让柳云若心中怦然一跳,就怔在那里。
“还是不能说么?”
原来他还记得,柳云若苦笑,爱与不爱,真的不是如此简单的事,三言两语可以说清楚。他现在好累,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救他——那理由也是不能说的。
宣德就这样望着他,确切地是逼视,狭长的眼睛中流溢着奇异的光芒,几分伤心、几分悲凉和几分的愤慨。两人无声地僵持了片刻,宣德猛然揭开了柳云若身上的绸被,在他有任何动作之前,就将他以一种非常粗暴的方式拖过来按在了自己腿上,然后一记重重的巴掌掴在了柳云若因为养伤而未着衣物的臀部上。
柳云若忍不住“啊”得叫了一声,一半是因为惊讶,一半当然是因为痛楚,他身上有近二百下的杖伤,那个地方已经受不起任何触碰了。
——但他很快明白了这一巴掌的意义,宣德的愤怒,还有焦虑,用这样的方式来发泄,便是已经原谅了他。柳云若轻轻吐出一口气,嘴角几乎是划过了一丝笑意,但这笑意很快就变成了咬牙吸气,因为下一巴掌又落了下来。
宣德大病初愈,纵然是用力挥掌,也远远比不上板子可怕,但打在伤痕累累的肌肤上,依然疼痛难忍,柳云若不得不咬住袖口克制自己呻吟出声。然而他的心里却是释然了,宣德虽然在打他,却在表明一种态度,既他们终于可以平等地去交流感情。作为皇帝的他,第一次没有动用皇权,没有动用刑法,如此私密性质的责罚,是说明他仅仅是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在愤怒,在爱。
这样一个闷打一个闷挨,柳云若在心里默数着每一个下疼痛,如他所料,二十下后巴掌停了下来,他听见宣德喘着气的声音:“……这二十下,抵去后边所有的板数,那件事,以后不许再提!”
已经痛出一身汗的柳云若勉力回头,身子却又猛然被翻了过来,堵住他言词的是一个霸道的吻,那样贪婪的索取,放纵的温柔。大概是身体太虚弱,柳云若觉得自己大脑开始混乱,但感官却又意外地极度清晰,宣德口中淡淡苦涩又甘芳的味道,宣德短短的髭须刺着他脸的麻痒,宣德紧捏着他肩膀的疼痛……统统都是属于这个人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