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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兜里掏出钥匙,打开客厅,陈天佑跟在她身后,委委屈屈,“妈妈,我已经跟你道过歉了,你为什麽还生我的气?饭不煮给我吃,放学也不来接我,也不给我零嘴吃。”

杨秋瑾走进客厅,拿起木桌上放得搪瓷水盅,咕噜咕噜一气喝下一大盅凉水,感觉火急火燎的喉咙舒服许多,这才转身看着儿子问:“天佑,妈妈问你,你觉得妈妈以前对你好不好?”

“好。”

“那你记住了,以前妈妈对你再好,你都觉得应所应当,还嫌妈妈对你不够好,觉得人家的妈妈更好,想认别人做妈妈。这件事t情,你以为你认错道歉就过去了,可对于妈妈来说,它永远过不去。”

“妈妈”陈天佑小心翼翼地看着杨秋瑾,神情惊恐不安,不知道该怎麽办才好。

杨秋瑾看他这副模样,叹口气说:“这件事情妈妈也有错,是妈妈想当然的对你好,用错了教育方法,才会让你有那种想法。妈妈不是不要你,是妈妈经过这件事,想通了一个道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对别人再好,哪怕是自己的孩子,也不一定会对自己感恩。既然如此,我还不如对自己好点。从今以后,妈妈说的话,你愿意听就听,不愿意,妈妈也不强求,各人有各人的命运和活法,妈妈要活出自己的人生。”

她说了一堆,陈天佑听得似懂非懂,却是明白一个道理,他妈不会再像以前那样管着他了。

按理来说他该高兴,没人管着他,他可以想怎麽玩就怎麽玩,想怎麽皮就怎麽皮。

可是他要再向以前那样无拘无束,他妈不管他了,谁来给他收拾烂摊子,谁来承担他干坏事的后果?

他爸是不可能给他擦屁股的,他就是个后爸,就昨天他爸黑脸拎着他,扔他到小炕的冷冰冰模样,他要是闯下什麽祸,他爸不得把他揍死。

陈天佑感觉自己的天都塌下来了,呜呜咽咽站在客厅里哭,陈胜青拎着一个布口袋回来问:“又嚎什麽。”

杨秋瑾懒懒的趴在木桌子上,神情疲倦:“嚎没人给他收拾烂摊子了,以后他自己做的事情,他自己承担。”

“你小子今天又做什麽事情惹你妈生气了?”陈胜青把袋子放在木桌上,伸手摘下军帽,放在一边的凳子上,转头看向陈天佑,脸黑得不行。

“我没有。”陈天佑很怵他,急忙否认:“是妈妈放学没来接我,还说以后不管我了,我很伤心。”

陈胜青偏头看杨秋瑾:“孩子放学你不去接,你今天去哪了?”

“去农场干农活去了。”杨秋瑾在农场干了一整天,虽然她经常干农活,没有知青们娇气,到底做了一整天的体力活,双臂酸痛,浑身没劲,坐在凳子上就不想动弹。

“农场?”陈胜青蹙眉:“我给你的钱票不够用?为什麽要去农场干活。”

“为什麽?因为我不想跟我妈一样,围着我那个渣爸转一辈子,迷失自我,活得生不如死,还不想离开他!我不想跟你妈一样,以丈夫为天,以丈夫为地,丈夫死了,她就跟天塌了一样,跟着要死要活!我不想像她们一样稀里糊涂过一辈子,我不想围着你跟陈天佑转!”

杨秋瑾看他那副不解还点生气的神情,像被点燃的炮仗,忽然坐直身体爆发了,“你是不是觉得,你给了我津贴,我就该像其他女人一样,老老实实呆在家里看孩子,带孩子,柴米油盐酱醋茶做家务过一辈子?”

陈胜青沉默一阵,“我只是觉得,你嫁给我,独自在乡下吃苦那麽多年,现在跟着我随军,该好好歇歇,没必要把自己搞这麽累。”

“我也想好好歇着,可是在家里,整天做家务,带着一个不省心的孩子,难道就不累吗。”杨秋瑾忽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眶唰得一下红了,哽咽着道:“我在农场干活再累,起码我会获得相应的报酬和尊重,可是在家里,我做再多,你们都觉得理所当然,我甚至还得不到你们的尊重。”

明白了,臭小子说得那些话,像根刺狠狠扎进她的内心,就算把刺拔了,里面还是留下一道深深的刺洞,永远无法愈合。

这个外表泼辣,内心还像十八岁姑娘稚嫩的女人,她根本就没有她自己想象的那样坚强。

“好了,别哭了。”陈胜青狠狠瞪一眼懵懂无知的儿子,伸手将女人抱进怀里,轻声哄着:“是我跟天佑混账,是我们对不起你,我们没有考虑过你的感受,让你呆在家里难受。你不愿意呆在家里那就不呆,愿意去农场那就去。只是有一条,你要记着,凡是要量力而行,不能逞能,有什麽解决不了的事情可以跟我说,我会尽力帮你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