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苏楚箐开始着手熬糖浆的时候,剁鸡剁到想吐的徐富谋便凑过来。生吃红薯都足够惊豔,重油炸制不得更香?

与他想法不谋而合的还有黑麻,但等俩人从后厨的两个方向,同时装作寻找东西的模样走过来,却不约而同地被新放上火炉的炒锅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雪花般绵密的白糖已经哗哗倒入锅中,苏楚箐整整倒完俩塑料袋才停下,锅中的白糖堆成小山,还未开始炒制,厨房里就弥漫起一股甜蜜的香味。

因为油炸过的红薯条本就带油,为了保证菜品爽口,食客吃到后面不会感觉到油腻,出乎邱运昌意料,苏楚箐采用的是比油炒糖法更难的水炒糖法。

蜜汁相比起其他裹糖的技艺,对温度的要求本就更高。纯粹用水作为融化绵白糖的溶剂,相比起食用油,很容易导致糖稀在水分蒸发后过热,稍微不注意,就会错失加入食材的最佳时机,因此就算是对炒糖小有心得的邱师傅,在后厨需要批量出餐时,保险起见,也会采用油炒糖法。

但邱师傅的担心在苏楚箐眼里根本不成问题。

绵密的白糖像是融化的雪,随着锅中的温度渐渐升高融化。等到白糖基本融化,大小不均的泡沫从锅底冒上来,接近返沙状态,从中火转入小火慢慢熬。

空气的甜味更加明显了,太久没吃过甜食的黑麻已经开始吞咽口水,就连最靠近卤锅的陈茹娇也被这股香味迷地转过头来,但邱运昌知道,最为香甜的时候还未到来。

直到锅中的白色泡沫消失,糖稀颜色变为浅黄色,邱运昌心里数着节拍,倒数归零——

来了!

但还未等他张嘴提醒,苏楚箐就已经把握这个时机,关火,倒入炸好的红薯条,时间选择得与他不差分毫。

当糖浆变为香油色时,便是拔丝状态,等糖色略微炒过头,就是琉璃状态,但苏楚箐今天做的这道蜜汁红薯芝麻脆条,既不拔丝,更不琉璃,酥脆的红薯条在糖浆中均匀地滚过一圈,完全变为橘色的红薯与红薯之间条条分明。正是邱大厨所说,处于返沙和拔丝中间,焦脆的酥壳外包裹着一层均匀、透薄的糖稀。

然后趁糖浆还未冷却,同样是以袋为单位,洒上满满当当的熟白芝麻,翻炒均匀,等后厨衆人还沉醉在红薯的香甜与绵白糖的柔甜,撞击瞬间所带来、足以沖击任何人嗅觉的‘甜’味感受时,苏楚箐已经将炒好的蜜汁红薯芝麻脆条起锅装盘。

被白芝麻掩盖的红薯条,依稀可见内里隐隐绰绰金黄的色泽,因为不会有二次複炸,所以苏楚箐在炸制时使用的时间,要比炸藕盒时还要更长,红薯条菱角分明的四周,呈现出不同程度的焦化状态,但这也进一步激发了红薯本来的甜香。

后厨已经完全被这股柔和但又源源不竭的甜味所占据了。

没有多余的话,甚至都没足够的注意力接收到徐富谋渴望的视线,曾家礼率先起筷,夹起一根还冒着热气的红薯条送入嘴里,不停倒吸着气,想要以此缓解口腔里难以忍受的烫意。

很难描述此刻他的感觉。

触觉、视觉、听觉、嗅觉,此刻仿佛全都消失了,五感当中只剩下了与这道蜜汁红薯芝麻脆条最为相关的味觉。

刚出锅的糖浆滚烫像是能将舌头烫出水泡来,但烫意不过一瞬,得益于苏楚箐颠锅的手法足够老练,虽然后加入的红薯条几乎要将大炒锅填满,但每一块红薯上包裹的糖浆依旧薄若蝉翼。再加上已经提前放凉的红薯内芯,绵软的红薯细腻,却又带着一丝丝的韧性。

外表的糖衣随着细腻的红薯肉在口腔中融化的瞬间,外皮的酥脆和内肉的软糯相互融合,先前油炸过的滋味完全消失了,只留下了红薯和白糖的清甜,以及白芝麻无穷无尽的纯香。不仅不会让人感到甜腻,反倒一口甜到心坎里,长久不减。

曾家礼不觉得自己在品尝一道菜品,嘴里像是含了一块糖,细腻又甘甜。

“怎麽……”徐富谋往自己脑袋上给了一拳头,怎麽又习惯性地用起来疑问句,吃都还没吃,他就斩钉截铁道:“肯定好吃!”

继萝蔔炖牛腩后,苏楚箐的蜜汁红薯芝麻脆条,再次在育才饭店掀起一股潮流,几乎每位前来用餐的食客桌上都会点上这样一盘裹满芝麻、形似拔丝地瓜但吃起来却又千差万别的红薯条。

红薯便宜,曾家礼觉得卖得太便宜对不起味道,但价格太贵又对不起顾客,取了个折中的法子,育才饭店的蜜汁红薯芝麻脆条几乎是用盆装出来的。

等饱食餍足的食客满足地打了个饱嗝,却震惊地发现买的红烧肉没吃完,反倒是盆里的红薯空了,只能扶着被红薯条填满的肚子站起,叫来服务员,将剩下的肉菜全部打包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