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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宁。”胡旭平断喝一声,眼里也泛出些微水光:“我离开国家队,小谢……小谢确实受到的影响很大,这我的确愧对于她,当初承诺了要不离不弃,现在却是连这点最基本的承诺也做不到。但你莫非以为出去不出去,是我自己能做主的吗?我要是留在这里,对你们俩也只有坏处,没有好处可言。”

“怎麽就不能留下来了?”简秋宁满脸狼藉,却仍是倔强地挺着脊背:“您为什麽……不告诉我实情?如果我当初知情,我宁可不要这个比赛机会,也不会……”

“傻孩子。”胡旭平替她拨去被泪水粘在面颊上的碎发:“当时来劝你,本来就是我有那麽一瞬太过天真,倒是你自己反而看的清醒。若是真的让你听从他们的安排退赛,没有现在的这份荣誉,还背着个团体无牌的罪名,难道你还能有什麽好机会?哪怕明年实在凑不上团体,让你进了奥运,也有的是办法磋磨作践你。谁让我们训练组本来就是边缘,若没有绝对的好成绩,是不可能出头的。”

“可是我现在有成绩!”胡导的话实在是世间至理,简秋宁咬着嘴唇,心里盛着的苦涩快要溢出来。“我拿到那块金牌了……我甚至拿到了三块金牌,为什麽还是没用?为什麽还是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胡旭平苦笑,“秋宁,你一定会说这些都十分可恶,可谁也没有办法。队里尊卑轻重,本就有个约定俗成的顺序。你有这样碾压性的成绩,就撼动了这个格局,要将一组二组置于何地?这本身就是不被允许的。赛台之后,裁判就该对听兰那个下法的定组问题作出提醒了,何况齐柔是杠子主裁,队里一定有人已经知道这个下法定不了d组,却没有人通知到我这里来……毕竟人都需要先考虑自己的存亡。若要严格地说起来,还是我耽误了她的决赛资格。我留在这里,也不过只会继续耽误她的前途罢了。”

“而你,更会成为一切漩涡的中心。懂吗?”

团体的失败需要有人负责。队员的高伤病率需要做出解释。“作风问题”也不可能烟消云散。世锦赛前后体操队可是被推上了舆论的风口浪尖,显然需要推出这样一个心理教育扭曲、作风管理失败、给队员狂上不合理难度的“恶魔”塞责那些批评的声音。

所以我们成绩不好也不行,成绩好也不行?这一切,从最开始的那一刻起,根本就注定是一个死局。或许,胡导在国家队的教练组之中始终是一个格格不入的异类,而她自己,其实也是这样一个异类……简秋宁已经明了胡导的意思,他的退出是为了保护自己,但她突然十分怀疑,像她这样一个人,真的可以在队里安安稳稳无风无浪地呆着吗?真的可以吗?

简秋宁缓慢而沉重地点头,她有那麽多话想说,却又没有什麽可说的。所有的事都已经尘埃落定了,她根本无力阻拦,无法挽回,也无意反悔。就像一条通往断崖的路,即使用尽心力,艰苦跋涉走到路的尽头,也依然只有大雨滂沱,不会看到彩虹。

“那……胡导是回粤省吗?”

“粤省?……”胡旭平只能继续苦笑,该怎麽说呢?秋宁毕竟还是个孩子,即使刚经历了这样残酷的事情,也依然会下意识地选择相信人心。一支在国内风光正盛的省队会容纳被国家队“扫地出门”的教练吗?哪怕是家乡和母队。何况这样的强队,内里的弯弯绕绕又会比国家队少到哪里去?也只有冀省那边,基础薄弱,最大诉求就是建队伍抓成绩,再加上感激他帮了谢听兰一把,给省里拿到了头一块全锦全能金牌,才会伸出橄榄枝。

“不是去粤省,是到冀省。秋宁,其实掏心窝子地说,我处事终是有些清高怪癖,其实我并不喜欢国家队的氛围,像粤省这样的强队,恐怕也不是我该去的地方。如果可以的话,我倒是挺期待到冀省去,那边的女子体操还很薄弱,我能够从零开始,从基础抓起,培养出一支比较完善的队伍来。从前郑导在队里的时候,也说过我这个毛病好几次,只可惜,改不掉了。”

“这件事情,你不要存在心里,它不是你的错,你一点错都没有。明白吗?”

“嗯,我懂,我都懂的。不论如何,胡导是我心目中最好的教练,这一点,永远也不会改变。”深呼吸了几口气,简秋宁渐渐沉静下来,甚至开始拿出纸巾,细细地擦去脸上泪痕:“胡导,您对我的期望,我都知道的。”

“我对你能有什麽期望?要说有,也是只期望你开心快乐而已。你别给自己身上乱加担子。”胡旭平不赞同地皱起眉头。第二遍铃响了,这就是最后的催促,平时加训到这个时间,怎麽也得下训了,否则可就吃不上晚饭,也会影响晚上的活动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