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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操]梅子绿时雨 韦鸢 1012 字 2个月前

“嗯吶,我知道机会不大呀,我也没盼着非得要上奥运。”暖暖姐说这话的时候还是笑着的。“可就是知道没机会,才能随便拼,拼不出来也不遗憾。”

也难怪,她和秋宁姐,两个看起来差别这麽大的人,会是一对最好的朋友。

我哥也果然没有说错。练单项是好,是容易出成绩,好得让我快忘了一度浮起来的愧疚。

在他退役的2017年,国际体联出台了新周期的规则,限制了一个成套里同源动作的使用数量,秋宁姐的旧成套面临大调整。那次单项世锦赛的高低杠决赛上,她大概还不完全熟练,也比累了,断了几处连接;而我也算是抓住了机会吧,成套顺下来拿到了金牌。

而我更加没想到的是,到了第二年世锦赛,华国队的一帮“新秀”受伤的受伤,发育的发育,上头最终放弃了凑三个720跳马的执念,而我也以新科世界冠军的身份,堂而皇之地成了团体的一员。

秋宁姐还是那麽厉害,那年我们的难度分在对手面前不堪一击,小选手上来就掉了杠,她却总是微笑着鼓励着,硬是以四项全场第一的成绩撑起了一块宝贵的团体银牌。

到了高低杠的决赛,比利时横空出世了个高低杠女王,各种高组别特卡切夫手到擒来,分数一下子压过了我那几年没什麽变化的套路。这时候,还是得靠秋宁姐出马,女王归位。

我戴着铜牌,心说:同样的编排思路,我秋宁姐的质量可比你这交叉手好多了。

不管是比团体还是比单项,有她在,我们就像有了根主心骨。有她的四项全能和心理素质打底,我可以安安心心地只练一项高低杠,很多很多的小花也可以放心大胆地专练一项平衡木——新周期的平衡木规则鼓励各种混合连接,特别适合我们华国队的传统刷分模式。

可我们好像都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儿:秋宁姐已经20岁了,是的,接近退役的年龄。

而平衡木又是最不好比的。

2019年的团体决赛,应该是我这辈子最难忘的一场比赛。

掉木、掉木、掉木,就像四年前我哥说的一样,年轻选手比赛经验有限。资格赛第二名的优势一下子就被掉了个精光。

而像我这样的“老选手”,顶不了她们,也护不住她们。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们从最引以为豪的前手翻前团、毽子后直、交换腿结环等动作上滑下木头,然后哆哆嗦嗦地再爬上去,又是大晃连着小晃。

全队的士气跌落到冰点,自由体操又是华国队如今无比薄弱的一项,实力摆在那里,秋宁姐的鼓励也无法让她们超常发挥或是起死回生。

所以她只能自己去拼,拼一个从来没真正放进过成套里的i组大空翻。站在赛台上等着背景音乐响起的时候,她的眼神和五年前我在电视上看到的那麽像,记得暖暖姐告诉过我,秋宁姐那时候对着最强大的美国队,说了一句“和他们拼了”。可是五年过去了,她终究不再年轻力盛,我们这些队友……很抱歉,也拖了她的后腿。

后直720度旋,摔得很狼狈。也真正摔没了华国队本就无望的团体奖牌。

那些媒体还是和采访我哥的时候一样,莫名其妙地把所有髒水都泼到了秋宁姐身上,也是,他们只认识奥运冠军、奖牌满贯、挑大梁的队长;而秋宁姐也只是像我哥那样说着:“最终奠定了败局,是我对不起大家。”

只比一项的我没有失误,但我突然觉得很对不起她。

秋宁姐退役了,在即将坚持到的第二届奥运会开始之前。

斯图加特剩下的个人决赛,她都比得挺烂的,一直在失误,一金未得。而我在高低杠上也毫不意外地输给了那个比利时选手。拖着我们这艘半沉的船,让我们歌舞升平了一年多,她已经够累的了。再说了,以她的荣誉,退役其实早就没什麽遗憾了吧。

可是没了她,我们怎麽办呢?

东京奥运会团体决赛的赛制是4-3-3,最考验每位选手全能厚度的赛制,而我们呢?

我终于下定了决心。平衡木,自由操,哪怕从零开始,我也得使劲儿练,练到团体可用的水平。

就像别人说的,我很幸运很幸运:父母给了我一张花容月貌的脸;他们无条件地爱我支持我,还有同样永远站在我身后的我哥;练着不那麽出彩的单项,成绩却不错,还碰上了华国队百年一遇的全能高手,带着我比了几次团体大赛。

那麽多轻松快乐的时光,都是别人的肩膀替我撑起的。

其实我出生在奥运年,这对于练体操的女孩而言,也挺幸运。20年东京奥运会,我正好20岁,竞技实力不至于衰退的太厉害,比赛经验却已经积累得足够丰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