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下跪,眼底尽是讽刺,他父皇所谓的礼物一向蛮横之极,这礼物怕不是什麽好东西。自从他的父亲成了皇帝,他的礼物便是一些血淋淋的东西,这次大概是裴铮这老家伙的头颅吧。沐酌自嘲地笑了笑,他与姜临之间是不死不休的死局啊。
回到府内,花茗正跪在书房,身上的伤鲜血淋漓,可沐酌却没有半分心软,“孤只问你一句,孤的事,叔父知道了多少?”
“主子,沈夺不是什麽好人,您若是喜欢男子,什麽样的找不出来”
花茗挨了一巴掌,脸上带着红印子,却依旧固执地擡着头,“主子,他看您的眼神,就像是老虎盯上了食物,那家伙虽然看着温和,可那眼神分明是想将您吞吃入腹,连骨头都不剩”
孤留不住
未等花茗说完,便又挨了一巴掌,“花茗,你看清楚,谁是你的主子。”
花茗低着头沉默了许久,“我的主子只有您,主子,我只说了沈夺对您别有用心,还有叶维”
“叶维?”这个名字一如既往地熟悉,他是沐酌上辈子一切祸端的源泉。若不是他将沐酌推下寒潭,他也不会与姜临相遇,宛若仙子,顾盼流光。
“是,主子,我只将这两件事告知了王爷,叶维是被剿灭的赵家人,主家一脉全部斩首,咱们办的案子,死了的那个赵家小姐便是赵家旁支的千金。”花茗擡起了头,左右两道红手印,背上的鞭痕更是触目惊心,瞧着让人心烦。
沐酌随手将药扔了过去,“去,把你的伤口处理好。记得你今日所说的话,你的主子只有我,不要做多余的事。”
“是。”花茗起身,退出了屋子。
皇叔将礼物送了过来,用着极其漂亮的笼子装束着里面的东西,周围则是用红绸缠绕遮盖。“礼物,”沐舒一如既往惜字如金。
上辈子,沐酌也得到过不少礼物,除了花茗和叶维,便是一堆数不清的人头。第一次见到这些的恐惧早已被磨灭了。因为渐渐地,他明白了他的父皇也好,皇叔也罢,有着与他相同血的人,不是傻子,就是疯子,总之都不是什麽太正常的人。这次的笼子里装的应该不是人头,好在花茗说的不多,裴铮的性命可以保住。
沐酌知道他不是姜临的对手,最好的还是明哲保身,他没必要一个又一个地除掉这些人,现在他想要的不是皇位,而是自由。沐酌谢过他这位皇叔的好意,然后将红绸撤掉,里面的“人”让他愣了许久。
面具遮住了笼子里的人大半张脸,但是手腕上月牙状的伤痕,还是让他认出了来人,他回头望向皇叔,缓缓地念出了笼里人的名字,“叶维?”
“留着或者杀了都可以。”东西送到了,沐舒便毫不留恋地转头离开。
只留下了沐酌对着笼子里的叶维,面面相觑。
笼子里的人被挑断了手筋脚筋,废了功夫,同一只狗一般爬了过去,没有丝毫的神志,一味讨好着面前的人。笑容也不再清明,小虎牙依旧带着俏皮,只是看起来像个癡儿。不,也许说是狗更为恰当。面前的人已经不会走路了,只会缓慢地爬行着。一边爬一边癡癡地笑着,握着自己的衣角不肯放手。
上辈子疯掉的自己,大概就是如此狼狈。沐酌躲开了面前人狼狈的拥抱,只是吩咐下人照顾好他。耳边传来了哭声,声音很小,仿佛只是错乱的呼吸。
面前的叶维也是考题,父皇给自己这个礼物,是想让沐酌告诉他,他的儿子是不是喜欢男人。这个考题很好解决,只需要杀了叶维或者让叶维自生自灭,这都是一个很好的答案,一个帝王应该有的决断。可叶维扑上来的样子,让沐酌想起了自己。被挑断手筋脚筋,彻底疯了后,他也是这般,每天等着姜临,等着爱人敷衍的拥抱,最后一无所有,一个人哭泣,然后被丢掉,一杯毒酒,草草收场。
不该心软的,但他想起了第一次遇到叶维时面前人狡黠的模样,又想到了那人推他下寒潭时半笑半哭的神情。叶维手腕上的疤是为自己挡刀留下了,也是叶维让他上辈子饱受寒疾的折磨。上辈子,在沐臻死后,他终于抓到了叶维,沐酌记得当时为他选了淩迟作为收场,三千刀,活剐了面前人的性命。杀人时很痛快,可当人死了之后,又变做空蕩蕩的虚无。在叶维背叛之后,他变得格外多疑,恨不得将一切操纵在手中,对姜临也是如此,他死死地抓着自己的爱人,就像掉在水中的人紧紧握住唯一的浮木。
谁会喜欢那样的爱人,谁会喜欢那样的他?权力之下,倒是会有很多喜欢,那是他唯一有的东西,后来也被姜临夺走了。因为沐酌并不能讨姜临欢心,连着他的孩子也被姜临一并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