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无趣,恍惚间,他听到了哭声,一开始,声音小的仿佛是他的错觉,哭声一点一点变得清晰,随之而来的,还有雪地上的枯木,墓碑,与赤色的嫁衣。
本该笑颜如花的女子,此时却如同流离失所的猫儿一般啜泣着,嫁衣上带着金线绣着的凤凰,一看便知价格不菲,雪缓缓落在了女子肩头,她似是被寒气夺取了挣扎的力气,就这样一动不动,依在墓碑旁,仿佛那不是冰冷的坟墓,而是爱人的身旁。
沐酌终于看清了女子真实的模样,其实看着那嫁衣,他便猜到了,是玉玲珑里,一曲千金,名唤弥荼的花魁。
“陆予安,我来嫁你了。”
故事到这里应该结束了,一个简单的癡男怨女的故事,和古往今来的爱而不得没有任何不同。
沐酌自己也死过一回了,人之将死,都会有所挣扎,而弥荼被冰雪掩埋,却无半分反应,这是连求生的本能都克服了?她会变成尸体,同无数个死在地里的人一样,并无任何不同。
可雷鸣阵阵,狠狠地劈在了她身上。
“你可知罪?”
听到这声音,沐酌觉得自己的掌心都有些痛,不会错的,国师代青玉。
他向天上望去,一片模糊不清,只得看向墓碑,女子大半个身子埋在雪里,嫁衣变得破烂不堪,一只手露在外面变成了黑炭。沐酌皱起了眉头,这种死法不适合美人。
然而下一秒,那已化为黑炭的手连带着弥荼的身体一跃而起,她的面容变得呆滞,如同厉鬼,隐约可见獠牙利齿,一口便能撕下一大块肉。
这是他的梦,简单的梦变得複杂生动,趋利避害是本能,弥荼面对雷鸣,选择了逃跑,她逃得很快,到了另一块空地。沐酌突然觉得有些冷,拢了下单薄的中衣。而弥荼不知何时已经到了他所在的雪地,沐酌掐着自己,想把自己掐醒,这个梦太真实,面前的女子,已经不複当初的美豔,就像是纯粹的野兽,看到了可口的吃食,她的四肢扭曲着,扑了上去。
沐酌躲了过去,反手扭断了怪物的脖子,怪物没有死,而是干脆借力扭下了头颅,向沐酌咬去。
它很快就可以咬死猎物,只差一截小指的距离,却被怨海的黑水裹挟封入了地底的深渊。
“你是”光线太强,白光里倩影窈窕,莫名带着几分熟悉。
梦醒时分,擡眸所见,目光所及,便是豔极清绝的面容,比起前世,显得有些稚嫩。但只需一个笑容,便可轻易让自己失了神。
太过喜欢,沐酌抚上姜临的脸颊,心想,世界上为何会有如此绝色佳人,清绝豔极,狠戾决绝,可怜他被这面容蒙了眼,折了江山,夺了魂。
“明明沈夺的那张脸也很好看,可陛下你偏偏钟情于臣妾本来的面目,沐酌,你若不爱我,为何不敢看我?”似是蛊惑,她擡起头,环着沐酌,诉说着爱语。
若是上辈子的自己听到定会欣喜不已,只可惜沐酌看向姜临的双眸,一如既往潋滟多情,仿佛世间无君,万般皆尘土,后来才发现,那双眼睛看狗都深情
姜临环住了他的脖颈,沐酌将她推开,强压下恐惧与无数刑罚后下意识的顺从,“蛇蝎美人,销魂蚀骨,孤消受不起。姜临,这辈子孤不会是皇帝,无论你图谋什麽,计划什麽,早已与孤没有半分关系。”
“你我夫妻数载,如今却说没有半分关系,呵,”姜临勾勒出一抹看似温和的笑,上辈子被挑断手筋脚筋的时候,她就是那麽笑的。果不其然,沐酌被点上了穴道,他沉浸在恐惧中,甚至未曾看清她是如何出手的,“是臣妾太纵容你了,让您忘了我真正的样子”笑颜如花,顾盼生姿,沐酌仍是控制不住自己因恐惧而颤栗的身躯。
姜临缓缓地重新扮成沈夺的样子,当着他的面,丝毫不在意沐酌发现姜临是沈夺所带来的后果。
“放了我,你应该不希望沈夺这一身份就此消失。”沐酌眼神狠戾,看着很像是走投无路的野狼,看谁都会咬上一口。而在姜临眼中,面前的人只是张牙舞爪的雀儿,被叨上一口也不会多疼,养来解闷再合适不过了。所以换回沈夺面孔的她对着威胁毫不在意,甚至饶有趣味地擡起他的下颌,描摹着沐酌的五官,丝毫不在意沐酌的恐惧与痛苦。
一遍又一遍地描绘端详,姜临毫不掩饰自己空洞的表情与贪婪的眼神,她露出了真实的样子,这意味着,姜临不会放任他逍遥一世,至少这辈子绝不可能。沐酌被看的毛骨悚然,如果不是被点了穴道,他一定会蜷缩成一个团。即使对方再好看,面对心理的疯狂挑战,沐酌生无可恋地合上了眼,心道上辈子是多不长眼,招惹了这麽一个变态玩意!在跌下寒潭时,救他于水火的白衣神女,如今看来不过是泥沼里的恶鬼,一心把自己拖进地狱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