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裴颐之没告诉她的是,自天机镜破碎之后,他取回了全部的记忆,带来的后果是,感知上天的能力似乎越来越弱了,也不再能够做关于来日的梦。
他是一个普通人,最后那一点感知,是知自己天命尽了。
过了幸福顺遂的数十年,裴颐之于五十三岁得了重病,如何都治不好。姜氏儿女跪了一片,姜煐扑在他床边,握紧了他的手,知晓他此刻是回光返照。
他声音沙哑,目光沉静,说了些旁人听不懂的话。
“尘寰相制,时命于此。”
姜煐目光一闪,想起很多年以前,远不止这一世之前,他在天火之中对她说出过这一句话。
除她之外,没有人能明白。
“我赌了好大一圈。”他说,“比你想的自私。”
在旁人面前从不落泪的姜煐眼泪直往下掉:“你在这时候说这些……”
“我想,也许真有一个可能,你不会丢下我。”
姜煐抿着唇。
他眉间笼着忧愁:“如果厌烦,不必管我,将我与天机镜一同烧了罢。”
“不知晓你胡说些什麽。”姜煐像从前那般掐了他一把,又伏在床头,忍着鼻酸与他说,“我只知晓我的叔慎爱我胜过自己的性命,不愿意抛下我离开。”
他眼中闪着熠熠光芒:“皎皎此生无憾吗?”
身为女帝,实现抱负,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有大家,有爱,哪里还有遗憾。
她贴着他的脸,轮到她用他的方式,轻声安慰他道:“没有遗憾。叔慎,别担心。”
她这一生,与勇气尽兴,没有白活。
裴颐之在藏星宫与世长辞。姜煐追封其建宁公,配享太庙。
姜煐情绪低落,藏星宫挂着白,比旁的宫室多挂了三月之久。
原来这一世是他争取来的,怪不得他日日说自己并非君子。
但说起自私,她也是自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