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那些夜里令他自愧、自责、自恼,让他像是被剥光了外皮暴露出可怖丑陋的连自己都不知晓的另一幅面目的人,其实就是她。
人的梦境能够在不知情的时候相通吗。
樊鵺像是被架在火焰之上受着灼烧之刑,他的确在犯戒,还卑劣的猜测是女子入了他的梦中,妄图将错误归咎于圣女的身上。
他犹如赤o的行走在沙漠之中,皮肤寸寸皲裂,该被世人指责,被蛇蚁啃噬。
“神父大人,我好害怕,那些梦好真实。如果有一天,我再也分不清梦境与现实,在白日中也情难自禁的对他做出了那些过分的事情该怎麽办。”女子似乎的确很无措,嗓音中都带上了一丝哭腔,被背德的痛苦煎熬着内心。
教皇此时本应说一些劝解的话,可他的唇瓣微动,那些话却像是尽数堵在了喉咙之中。梦会侵蚀现实,女子的言语像是将他心中辗转反侧,思虑挣扎的心思摊开暴晒在了日光之下。
教皇扣紧了自己的掌心,他第一次希望正在告解的人不要再说下去。他想让她离开,他根本无法代替神来宽恕她的罪孽,那一字一句都像是刻印着他的罪孽。
教皇闭上了眼眸,“梦是假的,你不应该被无稽的梦所影响。仅是心中所想,而未做出实际行为,即便是神祇,也无法做出审判之举。”
“你的意思是,让我藏好心意,永远不要显露在人前对吗。”阮t姝娅呢喃的说道,“是啊,我是如此的肮髒,心中充斥着污秽的欲念,这样的我根本就配不上他。”
迷途的羔羊诉说着自己的“污浊邪恶”,可她根本不知道,与其他的告解者相比,她所忏悔的事情是如此的可爱单纯。
教皇眸中泛起不忍,他身躯内的骨骼隐隐作痛。他无法再确定自己的公允,甚至怀疑他是在用自己的私心在拒绝她,规劝她,为她划定了一个格子将她禁锢在其中。
而她甚至并不知道正在倾听的人是他,她将他当做了一个可以信任的神父,只会懵懂的自责。
“你很好,不必看轻自己。”教皇想要安慰她。
女子摇了摇头,她的腰肢纤细,坐姿端正,礼仪得体,却像是一具破碎的美丽瓷器,“神父,我不敢想象,若是有一日他发现了我的那些过分的觊觎,我该如何自处。他一定会觉得很恶心,他一定会厌憎我、嫌恶我,我绝不能让他知道那些梦,对,绝对不可以。”
阮姝娅擡起手臂,温润的白玉镯在腕部落下,在教皇的方向,只能够隔着那一道窄窄的缝隙,猜测她是在抹着眼泪,“神父大人,这样的事情我只能够向神倾诉,若是被他知晓了,我一定会自愧而死的。”
阮姝娅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化成一道戒鞭抽打在教皇的骨头上。他一生清白,高尚无私,从不做有愧之事,可唯独对她,就像是清醒的踏入刀山之中,一步错,步步错,每一步都仿若在刀尖上行走。
“也许,他并不介意……我的意思是,他并不想你痛苦,也不会看低你…”那些本不该说出的,几乎像是含着私欲的言语自墙壁后传来。
“不可以。”阮姝娅甚至是有些失态一般的站起了身,椅子向后蹭了一段距离,摩擦在地板上发出了一阵刺耳的声响,“我不能让他知道我是这样糟糕的人,我要一直做他心目中优雅矜持的女子,如此丑陋的一面我绝不会令他发现,否则我一定无颜再活下去的。”
女子的情绪忍不住得激动,片刻后她才匆匆向他道别,“神父大人,抱歉,神也许不会宽恕我了,对不起。”
女子离开了狭窄的告解室,室内残留的余香也缓缓消散。教皇维持着站起身,似乎要推开隔墙拉住她的姿势,额角泛起一阵疼痛。
她不愿令他知道那些越界的……“情意”。可樊鵺却已经知道了,圣女根本就不清楚,她诉说的对象一直是他,她想要掩藏的心意也早已经被他窥探。
教皇前半生循规蹈矩,以最严苛的教条约束自己,可以无愧于心,无愧于神。可在见到圣女之后,他却唯独一次次的愧对她。
他并不应该站在告解室倾听信徒忏悔,而是应该长跪在神像之前,向神忏悔他自己的过错。
第 46 章
阮姝娅在会客室内喝茶等待了一会儿, 桌子上不知何时被教皇摆放上了一些小甜点,她偷偷把自己之前没有看完的漫画书拿了过来,在神圣的教廷中光明正大的一边喝茶吃甜点一边看了起来。
房间的门被推开时, 阮姝娅下意识的直起腰,迅速将漫画书塞到了桌子底下, 擡起手慢条斯理的擦干净了唇边的碎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