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的手心蓦地泛起了一阵莫名的痒意,令他不自觉的蜷紧了手掌。在意识到他做出了这样的行为之后,教皇平静的瞳眸微缩,一阵背弃女神做错事的自责蔓延上他的心尖。
他微微抿了抿唇,身为神职人员需要接受告解的职责却束缚住了他,令他不能阻止,不能言语,只能僵坐在原地,成为一个卑劣的窃听者,被迫聆听着女子那些柔软、动人的心绪。
“可我深知,他身份贵重,犹如云端不可染指的白鹤,连我对他的爱慕都是一场罪孽。神父大人,女神能够宽恕我,原谅我胆大包天的亵渎吗?”
告解室内寂静无声,空气仿若都凝滞了几秒。
原本信任的吐露出自己内心所有的纠结与感受的女子似乎也因为这样沉默的氛围而渐渐显露出不安。
“神父,我…”
“痛悔己罪,努力向善,圣化自己是告解室存在的意义。爱人之心并非罪孽,明知不可为之事不必再惘生执念,徒增迷惘,女神愿你的心与灵在此后都能得到平静。”教皇的声音依旧平和,一言一语都在引领着教徒放下执拗的心结。他今日并不该在这间告解室中,也本不该由他口中说出对女子的宽恕。
就仿若,他亲口赦免了女子的爱欲觊觎之情。
教皇观察敏锐,神眷者大多耳聪目明,而他更是其中翘楚。因此在这一刻,于女子浅粉色的指尖、袅袅的嗓音、娉婷的身形之中,他已经发现了墙后之人的身份。
本应在今日前来受洗的圣女。
教皇已经在这几日的期间寻齐了受洗仪式中需要的材料,虽然比原本的圣女择选典礼早了许多时日,但重要的物品其实早就已经準备齐全。
唯独差了一件罕见的珍稀之物,为北境极寒之地三十年一育的云瑶花。花开花落,皆有定时,他在那日之后特地亲自行走了一趟,孤身前往北境,于寒山之巅,冷风朔雪之中采集了那一朵原本尚未完全盛开的花。
自地陷之后,不仅人类得到了神祇的眷顾,同时还有一部分自然界的植物与动物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污染侵蚀。物种在短时期内完成了翻天覆地的异变,以往不存在的异兽行走在地面、深海、熔岩之间,昂贵至极能够活死人肉白骨永驻青春的灵药令人趋之若鹜,却也有生长在密林深处姝丽艶美的植株以人为食。
恢诡谲怪的世界之中,生与死的界限无限接近,于是在民衆之中,圣教廷的地位便愈发超然。
阮姝娅率先离开了告解室,大抵是害怕她看到,教皇并没有在她的身后走出来。神侍仍旧等候在门口,见阮姝娅出来,也未曾多言,似乎接受了什麽命令,领着阮姝娅从另一条路离开,向着更隐秘的走廊走去。
素色墙壁之上雕刻的浮雕线条此起彼伏犹如海面席卷的波浪,蔓延开冷寂而沉肃的气息,人眼看久了之后极易産生幻觉。仿佛那些禁锢在石墙之中的死物在女子经过之时纷纷婀娜游舞,一路迎接目视着它的主人前行。
阮姝娅曾经在这里生活了许久,圣廷的一砖一瓦在她的眼中都是熟悉的。贵族小姐步伐平稳,脚步不紧不慢,裙摆扬起的幅度都固定在相似的位置,从这幅冷静淡然的气质上看来,的确处处都显露出圣女的仪度。
十几分钟之后,神侍停在了一扇紧阖的门前,顿住了步伐,侧过身子,“教皇冕下正在里面等您,我无法参与您的受洗仪式,请您独自前往。”
门被轻轻的推开,室内弥漫着浅淡的雾气,绘制着神救世人的丝绸屏风遮挡住了圣池之后的情景。殿内的中央便是一池由秘银为底铺成的水池,她缓缓走过去,在即将要踏入池水之中时,屏风后传出了一道柔和的男声。
“在你旁边的桌面上放置着受洗仪式需要穿戴的圣女服,请在这里…换上吧。”屏风之后,男子的身形影影绰绰,声音在中途不自然的停顿了一瞬,背过了身,晃在丝绸之上的影子也远离了一些,变得愈发模糊。
上一任圣女在涒滩战役中逝去,教廷内圣女的职位因种种原因空悬了许久,原本应当帮助她进行受洗的人于是也只能够由教皇当任。
在今日之前,他将其看作正常的流程,自认会尽到职责,认真教导好年轻的女子,将她培育成教廷合格的圣女。
可……
原本不应带有一丝旖旎的神圣仪式,因他心绪的不稳而无端生出了错处,在平静的湖面掀起隐晦的波澜——他主动退后,生出避嫌躲避的心思,便已经代表了他的心中産生了不洁的念想。
不知名木材制成的方桌表面放置着一个瓷器质地的托盘,其中整齐的叠放着一件薄如蝉翼、柔软顺滑的衣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