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竹当前心态还是比较轻松的。他也不是上了岁数的带有旧时大家长式强制观念的老头子,容不下半点儿违背。当然,他之所以还能比较平静,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顾盼只是休学,事情还远远不至于无可挽回。
“这也算不上是叛逆吧?”顾盼双手拢着杯子,不太乐意地抿嘴,“我这个年龄,萌发出自己的理想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对于她的这种说法,温竹并不以为意。他淡淡道:“有自己的理想是好事,但我必须得提醒你两点。第一,顾氏终究是你的责任;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你才刚刚十八岁,大好的年华才刚开始。我个人觉得,现阶段的任何理想都不值得让你认为,完成学业是在耽误时间。”
顾盼直直地迎着温竹的目光,对视几秒,忽然间笑了:“我忽然挺佩服我爸妈的。”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让温竹不由皱了皱眉。他有些疑惑地端起杯子抿了口茶,然后,就听到顾盼的后半句话。
顾盼眨眨眼睛,眼神中满是直白而热烈欣赏:“他们到底是从哪座宝山里,挖出你这麽一块无暇白玉的。”
因着之前的纠结,这话落到温竹耳中,可不又多了几分别样的意味。他登时岔了气,一口茶水好险才没喷出来,费了好大力气将将强压住咳嗽的欲望,眼中闪现过一点狼狈的水光,脸颊带着耳根烧得火辣辣的疼。
看着他一瞬间面红耳赤,顾盼心里又是好笑又是发痒。对着旁人一脸冷肃,在自己面前却总是温柔又容易害羞,这种反差萌果然是少女心的天敌啊。
温竹手头没有镜子,自然也看不到自己此刻是什麽模样,还色厉内荏地呵斥:“又胡说八道什麽。”
“难道我说错了吗?”
未免又把人给惹急了,顾盼好不容易才忍住笑,故作一本正经地模样反问:“这世上多少人为了钱为了权争地你死我活,哪个像你一样,偌大一个顾氏集团在手却丝毫不为所动,还硬是当成了烫手山芋,恨不能早点撂挑子走人的?”
要是换成其他人,不说把顾氏掏空只留个花架子给她,也一定会花大力气从中捞取利益,哪儿会像温竹这麽劳心劳力还恪守不渝?有时候她都忍不住心里嘀咕,他该不会是修炼过嫁衣神功吧。
说罢,顾盼忍不住轻叹一口气。
听她说的是这个,温竹倒是暗自松了一口气。他同样叹气摇头,一脸“你是怎麽好意思说我”的模样:“换成别人,只有严防死守生怕我把顾氏给吞了的,也没有像你这麽心大,恨不得把甩手掌柜一直当到底的。”
“所以还是得佩服我爸妈,眼光好收养了你,品质好遗传给我,才有现在这麽融洽和谐。”顾盼举起茶杯,笑吟吟道,“我觉得咱们应该庆贺一下。”
“有道理。”温竹也忍不住笑,拿起茶杯和她碰了一下。
放下杯子,温竹却突然间收敛了笑意,忽地把偏离的话题给拽了回来:“你说了这麽多,想好要怎麽回複我了吗?你去追求梦想,顾氏那边要怎麽安排?你可别想着,让我给你当一辈子的大管家。”
啧,转移话题失败!顾盼无奈地悄悄撇嘴。
虽然温竹话中满满的嫌弃与不耐,她却不会傻到不分好歹,怎麽会当真?她微微垂眸,遮住眼中的狡黠:“你以为我为什麽要休学?”
她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和温竹解释:“按照我们本来的打算,是等我毕业回国开始接手顾氏的。我要是像你希望的那样继续上学,等毕业再去做我想做的事,你不是要在顾氏待更长时间?我现在去追求梦想,等过个三四年回来接手顾氏,不是刚刚好?”
“这就是你先斩后奏直接跑回来的原因?”温竹神色莫名,喜怒难辨。他轻哼一声:“照这麽说,我还得谢谢你这麽替我着想了?”
“谢就不用说了。”顾盼并不把温竹的冷脸放在心上,甚至还表现出十分宽容大度的模样。她笑得像是偷了鸡的小狐貍:“万一,就这三四年里,我把你追到手了,就不用再考虑回来继承家业的问题了。”
毫无预兆的一记直球,于温竹而言宛如石破天惊。这一刻,他目瞪口呆地看着顾盼,左脸写着“惊”,右脸写着“懵”,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幸亏服务员及时出现,才打破了室内的尴尬。上完菜,服务员再次退了出去。顾盼却不会再给温竹顾左右而言他的机会:“你都搬出去躲着我了,还用得着这麽吃惊吗?”饶是她做足了心理準备,看他刚才那样的反应,还是又那麽点儿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