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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辆开动,她从后视镜里看到了姜崖。他朝她挥动着手,一只手朝另一只手掌做出写字的姿势……

她摇下车头,探出头,用力地朝后方挥动着手,山风吹来,将她鬓角的头发撩起,大喊道:“再见!”

再见!再见!不是再也不见,是再见又再见。

以前她日思夜想,想从这里逃出去,远t远的,再也不回来。

谁能料到,不过短短两年,她打消了这个念头。

考出去,是为了更好的回来。

这里有她牵挂的人,更有她设想的未来。

第136章

姜崖哥哥展信好:

这封来自北京的信不知道要多久才能送到你的手里。小时候妈妈刚离开我的时候, 我非常想她。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在做什麽,我想得头疼, 只能每天站在村口等待邮递员叔叔。我盼望着他送来妈妈的信, 哪怕只有只言片语,至少也证明她还是爱我的。我没有被抛弃。可是, 我从没有收到她的信。村里人总是嘲笑我,说我妈妈早都不要我来了,只有我这个傻子还在惦记她。

我不信的。我蹲在村口幻想着自己变成一片羽毛,粘在邮递员叔叔的后背,从乡里走到县城……后面再怎麽走, 我怎麽也想象不出来。我去问红奶奶,红奶奶告诉我邮局里传递信件不用人跑,邮递员叔叔把信件扔进一个长长的粗粗的竹竿里, 信就从这头掉到那头,收信人就能收到了。我又问她,那这样的竹竿该多长啊,从妈妈那里到我们乡要多少根竹竿才能够用?连县城都没去过的红奶奶摇着头说不知道,她从没有收到过信, 但她肯定地告诉我这世界上一定有足够长的竹竿,足够让我妈妈的信来到我的手心里。

看来是联系我和我妈妈的竹竿一直没找到, 所以我收不到信。

待我再大一点,我知道, 不是这样的竹竿没找到,是我的妈妈她真的消失了。

哎呀, 我怎麽又忍不住说这些啊。我不委屈,以前我不理解, 现在我理解了。妈妈她过得太苦了,我盼着她好,所以没收到信没关系的。

我想着你应是盼着我的信。我伏案疾笔,不嫌我啰嗦就好。

我很好。一切都好。火车上邻座阿姨进京给儿子带孙子,听说我考上了北京大学,当即塞给我一个大大的鸡腿。下了火车,你的朋友果然在站台等我。他们怎麽会一眼认出我来?倒现在都想不明白。姚姐姐和章哥人很好,看出我人生地不熟的窘迫,一路找话题跟我聊天,还亲自送我到宿舍,帮我缴费,帮我收拾。舍友来自天南地北,方言不同,习惯不同,但都很和善。校园非常大,我一天迷路三次。

炸酱面吃了,驴打滚吃了,八宝糕点吃了,豆汁也喝了。一切都很好,就是很想家。很想你们。

期待你的回信。

1997年9月1日。小蝶。

小蝶展信好:

信已收到。深夜才有时间细读你的信。字很秀气,很好看。知你一切都好,放心的同时又害怕你只报喜不报忧。

人生不顺心者十之八九,所以没关系的。我们离你远,能帮的有限,好歹可作为你的发洩口,将心中不满之事,不快之情说出来,总好过憋在你的心里。

最近我还是很忙。老天作美,咱们乡安然度过汛期,防洪大堤的施工进度未受到影响。不过两三公里的防洪大堤,施工也只需要三个月,却因为两岸的敌视花了整整几十年的时间。等过段时间,丁坝拆除,梯形大堤矗立,防洪标準提高,两岸的安全算是有了保障。我真是开心。只是还有人试图在大堤内种地,屡教不止,让人头疼。

马上第二届山歌赛就要开始选拔赛了。还记得你去年上台表演的鲤鱼闹莲,扮相好,唱得好,跳得好,只可惜今年你不能参加,会少了很多精彩画面。还记得去年搞山歌赛,我们大家伙一起敲锣打鼓下乡宣传,又是送礼品,又是磨破嘴,花了好大力气才请来参与者。今年不用这麽辛苦,选拔赛信息刚放出去,就有一两百人报名。对了,还有县城企业主动要赞助。工作比去年好做多了。

只是我还不能缓口气。码头村的施工正处于关键阶段,每天盯紧现场,协调村民各种事项。很忙,但不累。看着一座座老房子再换新颜,看着村里变得干净整洁,看着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一件件实现,真是令人愉悦啊。

等你寒假回来时,码头村就要试营业了。我其实很忐忑,害怕付出这麽多,没人来,或者过了三个月就沉寂下去。但总归这一步要迈出去,不试一试哪能知道行不行?

你看,我也很啰嗦,所以以后我们谁也不嫌弃谁。想说什麽就说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