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崖沉着脸,上前堵着,“你们这是犯法!”

方正平呵笑起来,“我犯得哪门子的法啊?我在自家宅基地上想干嘛就干嘛,你们乡政|府管得着吗?别好事你们不做,屁事做一大堆。”

他的话极其不客气,陈元基呵斥道:“正平,你好歹也是五十好几的人了,不要犯老糊涂!”

王学海真真忍不了了。大清早他瞅见平浪宫旁边好多人围着,钻进去一看竟是户主要拆房,这还了得?当即让他们停下来,结果人家压根不听,没办法他才赶紧回来找徐洪福和姜崖。

“没错。按理说,在你们自己的宅基地上你们想干嘛就干嘛。但刚才姜崖说了,你家房子在平浪宫隔壁,在省级文保单位的保护範围线内……”

方正平朝地上吐了口唾沫,打断王学海的话,“平浪宫谁想保护谁保护,管我家啥事?凭啥要把我家划到它的保护範围内,经过我同意了吗?这不是搞笑吗?”

徐洪福皱起眉头,“《文物保护法》就是这麽规定的。你今天拆了你家房子,建了和周边环境不协调的红砖新房,那就是违法。这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呵呵。我听都没听过,别在这给我瞎科普。”

姜崖见方正平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沉声道:“根据《中国人民共和国文物保护法》第六十六条第一款第一项规定,在擅自在文物保护单位的保护範围内进行建设工程或者爆破、钻探、挖掘等作业的,造成严重后果的,处五万元以上五十万元一下的罚款。”

姜崖一字不差地把法律条文念出来,坚定且从容。大家伙哪个见过这场面?天天看港台电视剧里那些光鲜亮丽的律师念什麽律条,还是头一次活生生地看到一个乡村干部出口念法,这场面怎麽瞧怎麽魔幻。

方正平本就想糊里糊涂,耍着赖把房子推到了再说。在他的小算盘里,既然我把房子砸了,你乡政|府总不好让这块地空着,总得让我把房子建起来。结果这几个乡産业办的这麽硬茬,死活堵着不让拆,还在他面前念法律条文,让他知难而退。

“你们听懂了吗?我反正听不懂。”他嬉皮笑脸地左问右问,“我盖个房子才多少钱,你们竟然敢罚我交五万到五十万?你们把我这身肉拿去卖了,要是能换这麽多钱,随便你卖!”

旁边看热闹的人原来越多,大家议论纷纷。

“活着人都过不好,还要管那些不吃不喝的文物?真是搞笑!”

“平浪宫平常连个人影都没有,保护给谁看啊?”

“要我说咱们这条街上的老房子就该全拆了。建成那种齐整整的小洋楼,那才叫漂亮呢。”

“就是。咱们街上这些老房子冬天又阴又冷的,光线也不好,我这老寒腿就是在这种房子里落下的。”

姜崖听在耳里,只能在心里重重叹口气。

这就是现在古街发展最大的矛盾:文物保护与住户需求之间存在极大的差距。

从1986年竹坑乡五里长街古建筑群被评为省文保t单位到现在已经10年了。十年来,竹坑乡顶着省内四大名镇的称号,除了得到这个难得的荣誉牌子外,还得到了什麽?

老百姓知道自己住的地方在过去非常繁华显赫,可那都是过去的事,他们现在过的是漫长贫苦的生活,即便住着百年老宅,每天看到省文保单位又能如何?能换来一口吃一口喝吗?

至少过去的十年时间内,没有,也不能!

反倒是因为这个省文保单位的荣誉牌子,整条街都要被严格保护起来,不能有任何破坏性的建设,不然就是违法。即便是距离长街五百米远的地方也被划入建设控制地带,不能建造比古建高的建筑,以避免破坏整条街的历史景观轴线,尤其不能破坏古街与丹江的历史脉络。

即便是在建设控制地带建房子也不能建设与古街风貌不相符的建筑,那些乡里最为常见的红砖房或者整面楼铺瓷砖的房子更不被允许。

这块牌子带来的诸多限制让本地人的很多想法都得不到实现,难怪怨气大。

“你说我家在平浪宫的什麽保护範围内,那按道理是不是该把平浪宫的维修保护费分我一点啊?”方正平阴阳怪气道:“反正这麽多年我啥都没见着!谁看见或者用了这个钱,咱可不知道,也不敢说。”

陈元基见他越说越离谱,斥道:“正平,早都说过长街上不能建新房。咋就你不遵守?”

“窝囊废才遵守你们政|府的破规定。”方正平是好脸的人,施工队他也请了,第一下也砸了,结果还是拆不了老房子,动静闹那麽大,以后还在这条街上怎麽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