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崖擡起头,头顶上一棵老樟树上不知道什麽时候卧着一人,头发淩乱,衣着破旧,赤着脚,看起来与乞丐无异,可这人双手捧一本同样破旧的书,眉心紧紧皱着,显然对姬莲花引发的骂街吵闹十分不满。
他与姜崖的目光相撞,只那一下,却又错开。
“大诗人,你又在说什麽疯话?”
“酸得我今天吃面条不用放醋了!”
姬莲花像是找到发力点似的,立马站起来指着树上的大诗人骂道:“安芝,你想学你大伯?肚子里塞满了书有什麽用?还不是得从厨房偷东西吃。”
这是安思源的大哥安饮水。兄弟两个,一个饮水,一个思源,却是两条截然不同的命运。当年兄弟俩抽签上学,安饮水抽中了上学签去县里读高中,连着考了三次高考都落榜,后来家里实在供不起,只得回乡务农。八十年代正值诗歌热,安饮水钟情诗文,天天窝家里写诗,给杂志社投稿。确实也得了几次稿费,然而九十年代经济浪潮席卷而来,诗歌成为可笑,挣钱成为正道,安饮水屡次投稿都不中,被村民屡屡作为茶语凡间的笑梗。亲弟弟安思源却在福建得了机缘发财建厂,成为人皆羡慕的典型。
至此之后,谁再说读书好,必然会被安家兄弟的故事提醒并捶打。
安饮水被弟媳的话戳得老脸一红,“胡说。我每月也有交伙食费。”
姬莲花懒得跟他掰扯。安思源心肠好,总让她多对大哥照顾。可谁也不能啥活不干,只捧着书看。在她几次三番明里暗里讥讽后,安饮水总算迈出腿脚出去县里工地上打工。然而一个月只干十天,攒下的钱除了交一丢丢伙食费外全买了书。
说起来这事她就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