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王美霞发挥大厨功力,一桌摆满大师级的佳肴。

一一细数超过二十道,每一盘的份量多得叫人咋舌,完全符合庄稼人的食量,所幸沈家的桌子够大,再坐上十人也不嫌挤,平时用来开小组会议和宴会,如今拿来耍派头也派得上用场,起码不寒酸。

“菜是拿来吃的,不是光用眼睛瞧,快点动筷子呀!傻愣愣地大眼瞪小眼干什么,谁要敢说食欲差,我还有辣椒大餐伺候。”一个也别想溜。

村长太太语带威胁的话一出,原本打算藉词离桌的三个人只有继续坐着,各怀心思地拨拨碗里的饭,只夹面前的菜互不交谈。这场景真的很难开心畅谈,气氛低迷得像是谁家在办丧事,各自捧着碗哀戚,谁也不看谁一眼,全看唱独脚戏的王美霞女士一人打圆场。

至于“人人为我,我为人人”的村长伯,是一边吃饭一边瞪眼,拚命地夹菜给女儿,故意要让“客人”难看,态度明显得只差没大喊:沈家不欢迎妳,快滚回台北。

“人人呀!阿嬷煮的菜好不好吃?”小孩子要多吃点才会快快长大,像菜园里的大白菜,天天浇水施肥,长得又大又漂亮。

“嗯!好吃,阿嬷煮的菜是天下第一。”沈人人十分捧场地竖起大拇指,大口咬着肉丸子。

“对嘛!能吃就是福,不要学大人一样挑食,这也不吃,那也不吃,浪费阿嬷精心烹煮一桌大餐的好意。”待会儿全倒去喂狗,看谁半夜爬起来偷吃。

当人家女儿二十八年,沈舒晨再迟顿也听得出母亲的抱怨,她赶紧低头猛吃,好像饿了很久似的,老爸夹什么她就吃什么,快速吞咽。结果吃得太快不小心噎到,她一气岔的涨红脸,立即有两只碗盛满汤送到嘴边,她怔住,停顿了大约三秒钟,才默默接过父亲手中的碗。童凯芝那双怒不可遏的红眼直瞪着她,她哪敢靠罗劭然太近,光是一碗汤就快被千刀万刚了,真要接下一饮,大概有人会掀桌子,冲着她一阵追打。

不过她不是胆小怕事,而是自觉对不起好友,当初是出自义气想帮忙,谁知反而成了坏事的第三者。

“童小姐,我这小外孙长得很可爱吧!跟他爸爸长得一个样,没人怀疑不是父子。”

不甘心无功而返,硬是要留下来的童凯芝,终于明白什么叫宴无好宴,手中的筷子忽地握紧,白皙手背上浮动的青筋特别显目。

“晨晨刚怀孕时,不管我和她父亲怎么逼问,她总是回答不记得、忘了,一问三不知,一个字也不肯吐实,给我装失忆,硬是不说孩子的爸爸是谁,让我们两个老的着实伤心了一阵。”

下巴一抽的罗劭然霍地绷紧脸,黑眸冷冽地瞪着眼前的清蒸虾,破天荒地,他亲手剥了两尾明虾放入儿子的妈碗中,其意不言可明。见状的童凯芝自是妒火中烧,不满他当她的面对另一个女人示好,手臂一打直就想把虾子抢过来。

可她这点心思,身为过来人的王美霞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呢!她巧妙地一拨,再夹起又肥又油的鸡腿给客人,明着是客气,暗里似在说:别想欺负我女儿,也不想想妳站的是谁的地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