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沐阳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断断续续构不成场景,但大约是个好梦,他心情很好。
所以门铃响的时候,被打断梦境的他甚至有些不悦。他翻了个身,睁不开眼,手臂架在眼眶下醒神的时候,听见脚步声。
然后门开了。
门外人说:“吃早饭了吗?”
另一个人回答:“没有。”
“我就知道,随便给你买了点。”
“你吃了吗?”
“吃个屁,我刚下飞机。”
“那可能不够吃。”
“嗯?”
“还有个人呢!”
嗯?陈沐阳原本听着,像是仍旧在梦里,置身事外地听着旁人的对话,等他终于彻底清醒猛地醒过神的时候,他豁然从沙发上坐起来的瞬间,就看到连夜赶回来的江扬正站在玄关处凝视他。
他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但已经有了如临大敌的感知。
江扬那表情仿佛写着:想杀人。
陈沐阳下意识举起手:“误会。”
那表情错愕得仿佛被捉奸现场。
江萌有点乐,愣了片刻忙挡在他哥面前,大义凛然地说:“哥,真的误会。”
江扬脸色更黑了,看看陈沐阳,又看看江萌,最后几乎面无表情地走过去把早餐放在桌子上,靠在那里扭头问了句:“什么情况?”
他声音压着,整个人处在崩塌的边缘,他跟陈沐阳是铁发小,但不代表他能接受,这玩意儿表面拿江萌当妹妹,背地里伸手打他个措手不及。
江萌再次挡住他看陈沐阳的视线,一脸真诚:“真的误会。”
江扬轻“呵”了声,如果真的是误会,她恨不得全天下都误会,她这种唯恐天下不乱的性格,怎么会错失良机。
陈沐阳觉得胸闷,想扯一下领口,发现自己的衬衣扣子都开到胸口了。
裤子还好好地穿着,谢天谢地。
他酒量一般,但也不至于太差,可这会儿回忆起来,也只能回忆起江萌不停地给他倒酒的场面,她一直在碎碎念,吐槽爸妈,吐槽江扬,吐槽他。
她说他很过分,她小时候最喜欢他了,觉得全天下只有他站在她这边,不把她当小孩看,但后来却听他说,维护她只是觉得逗着她好玩,根本不是真心觉得她好。她就特别恨他,讨厌他,可他偶尔又对她很好,她觉得他才是最可恶的人。
说着说着她就哭,她从小到大哭得梨花带雨的次数不胜枚举,但大多是鳄鱼的眼泪,带着目的性,但这次似乎真的伤心了,他就觉得自己做得不对啊,拿着杯子碰她的杯子,道歉。
因为心里一直拿她当小孩,小孩子嘛,逗一逗,多有趣,可现在这小孩剖开了心迹让他听,他突然觉得自己过分了起来。
他其实已经记不清自己喝了多少,醉意朦胧的时候还记得问:“你朋友怎么还没到?”
她说:“快了。”
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她压根儿没联系朋友,全是在耍他。
江扬要来,他也不知道,他问心无愧,但留宿人家妹妹房间,他觉得自己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索性闭嘴。
他把扣子系到最上面,叹口气:“我去洗把脸。”
江萌还在后面添乱:“哥,你换下来的衣服我给你洗了,在阳台呢!”
江扬一股子无名火窜上来,抬脚踹了江萌一下:“你哥在这儿呢!”
江萌及时躲开了,然后缩在沙发上,一脸无辜地解释:“昨晚喝多了,他把酒撒了一身,我就给他塞洗衣机里洗了。”
仿佛在说:你别误会。
可他已经把该想的不该想的都想了。
这是陈沐阳的家,不常住,但日用品和换洗衣物还是有的。
陈沐阳还记得自己去卧室换衣服的时候特意锁了门,江萌听见了,扬声喊着:“我又不会怎么着你,你还挺谨慎。”
陈沐阳对着镜子看到自己微微冒出来的胡茬,宿醉之后人显得憔悴,还撞上这种时刻。
他洗完脸靠在洗手台上给江扬发了个消息:我真什么也没干,从这儿离开再给你审行吗?
他这张老脸是真的挂不住。
江扬给了他这个面子,三个人吃了一顿非常诡异安静的早餐。
从景苑出来的时候,江扬把他弄到了车上,地下车库里黑漆漆的,声控灯暗下来,周围一片漆黑。
陈沐阳先问了句:“见到易柠了?”
江扬简言意骇回了句:“没。”
易柠这个人,狠起心肠来江扬是拿她没辙。
可江扬这个人又出奇地固执,看上一个人,不走到绝路死不了心。
陈沐阳没再多问,江扬爸妈一向强势,易柠又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就算江扬愿意跟爸妈闹翻,易柠也不会冒这个险。
感情有时候就是互相较劲,偏偏就差那一口气,怎么都过不去。
“江萌欺负你了?”江扬从混乱中重建了理智,觉得以陈沐阳的心智,只有被江萌耍得团团转的可能,内心不免升起一丝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