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说着抬高了音量:“其实街坊邻居看我们家小张是本分人,也都张罗着给她介绍的,是她心气儿高,非要自己找。但有时候吧,自由恋爱还真不如相亲的——你说她年纪轻轻知什么轻重?还是得过来人看好的才靠谱。早前就有个家里开超市的小伙子,人家想介绍给她,她死活不去见,这下好了呀,因祸得福愿意去见见了,我看这就比什么都强……”
听着张婶在推拿室里啰里啰唆,刚转阴回来的小周也不敢进去,在大堂转悠着费了好一番工夫,才打听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小声说话,生怕邢者能听见:“那要这样说的话,我觉得小张也挺没必要的啊。这只是那个女的说她喜欢邢者而已,邢者又没说喜欢那个女的,非闹成这样干嘛?”
“这你就不懂了吧。”同事神神秘秘的,“据我观察啊,从邢者不让小张再带早饭开始,小张心情就一直不咋地,多半是知道邢者对她没意思了。昨天呢就是到达了一个爆发点,就是本来可能还觉得有点希望,然后昨天这个希望,嘭,没了。”
小周眉毛拧成一团:“怎么就没了呢?”
“那你说的,人家两人也算黏糊过一阵子,有些小暗号彼此是能听得懂的。”同事说,“我算是整明白了,这蛋黄烧卖它就不是蛋黄烧卖,鱼香肉丝它也不是鱼香肉丝。这蛋黄烧卖,它是少女的心意,而鱼香肉丝,它是……熟女的包子。”
小周被瘆得浑身难受,赶紧把他推远点:“怎么叫你说得这么猥琐呢,是你说的那么回事儿吗?我看邢者不像那种人啊。”
“他还不信——来来来,咱俩都住他隔壁,你说,那天早上咱听见啥了?”同事拉来室友作证。
室友指天发誓:“就你发烧刚走的那天早上,我俩在隔壁听见的——我脱,不,我脱,这样吧,我现在脱,我脱完你心里踏实。好家伙,可得劲了。”
鹅镇是个很有意思的小镇,人与人之间关系密切,任意两人之间,都可能有着意想不到的联系、关系、恩怨情仇。
人们很难想到那个被初中生狂热追捧的女调酒师,和学校里凶神恶煞一板一眼的班主任,竟是情比金坚的死党;班主任在校门口买水果时碰上的喜气洋洋的摊主,就是快活林前厨娘小张的相亲对象;开始在鹅林初中门口和男友一起经营水果超市的小张姐姐,曾明里暗里地喜欢过快活林的技师邢师傅;而愈发沉默寡言的小邢师傅,心里则住着看似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女调酒师。
可能是看邢者状态不对,店长意识到这事儿其实也不能怪他,很快就开始安抚他的情绪:“唉,我知道,感情这个事儿嘛它不能强求,但你也要理解我,我真是一番苦心。关键我是真没想到你能这么坚决……你小子能说句话吗?”
邢者连着两天一句话没说,张嘴都觉得自己声音变了:“说什么啊……”
他这两天是挺低沉的,脑子里想了很多事。
他还是觉得世界很美好,人性很纯真——不在乎他的缺陷,勇敢向他示好的女孩;一心为女儿好,着急维护女儿尊严的母亲;真心为员工着想,想要搭桥牵线的店长。明明每个人都这么好,可事情最后还是一团糟,这样的认知让他有些灰心。
他甚至有在反思是不是真是自己有问题,是不是他哪里做得不对,才会让事情成了现在这个局面。
除此以外,那句“我就连个盲人也配不上”也扎穿了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