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汪洋在娄牧之对面落座,将早已酝酿好的措辞脱口而出:“姨父知道你成熟早慧,虽然表面上冷漠,其实是个很柔软的小孩,你怕给别人添麻烦,所以什么事都憋在心里,”他用一种长辈式的溺爱语气,说:“小牧,我收养了你,自然会把你当做亲儿子一样疼爱,我也希望你能对我敞开心扉。我不怕你麻烦,我只是怕你有麻烦,我却无法帮助你,你明白吗?”
书房安了落地窗,月光撒遍顾汪洋全身,为他画上一层薄纱似的柔光,这使他看起来十分真诚。他那语气就像一颗诱惑的糖,泡进水里,无声无息地融化着娄牧之的防备。
娄牧之静默,像是在斟酌措辞,顾汪洋也不催促,就这么看着他,等着他回答。
“不着急,你慢慢想,慢慢说。”
娄牧之低头,盯住地上移动的光线,片刻后说:“遇上了几个小混混收保护费,我没给。”
回家路上有一条偏僻小巷,徘徊着很多不良少年,他们大多十四五岁,不到完全刑事责任年龄,没有去处整天游手好闲,原来是遇上坏人了。
“你跟他们打架了?”
“嗯。”
“几个人?”
“四个。”
说话时,娄牧之一直垂首,样子很乖巧,像是认错。
顾汪洋倾过身子,双臂抵在膝盖上:“小牧,你做得很好。”
娄牧之抬头,这是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他原本以为顾汪洋会对他说钱财都是身外物,命才是最重要的,遇到危险时,先保护好自己,再寻求正义的帮助。
“你记住,”顾汪洋翘起二郎腿,他抱着双肘:“别人打你一拳,你就还十拳回去,当他们意识到你也是不好惹的,以后就不敢欺负你了。”
顾汪洋高大的身躯立在夜色中,黑漆漆的眼眸像蒙着一层云雾,像一个看不见的无底洞,教人无法探寻到他真正的想法。
“不是应该报警吗?”
“当然不是,”顾汪洋说:“报警又能怎么样?最多关他们几天,等他们出来了还会加倍报复你。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都是警察无能为力的,没有任何一条法律条文能制裁人渣,当正义处于黑暗之下,只能以暴制暴。”他眼尾下垂,整个人显得十分儒雅:“你今天做得非常好,姨父很高兴。”
娄牧之安安静静,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内心深处却有些疑惑。顾汪洋永远温和,即便说出“以暴制暴”四个字时,他也带着谦逊的笑容,无端地教娄牧之想起客厅里的那幅壁画。
书房回荡着滴答滴答的雨声,在夜色中搅出一丝涟漪。
“从明天开始,我接你上下学,”顾汪洋说:“今天吓坏了吧。”
“还好。”他想了下,又说:“您不用接我,以后回家我走另一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