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拉德怔怔地望着细密的窗格,他的双眼完全发昏了,以至一个字都不能吐出。
“他是否终结了您认定的循环?那个‘强者会迫害弱者,奴隶主会砸碎奴隶’的循环?啊,显而易见,您爱他,不是吗?要知道,人总是会爱上自己不甚理解的事物,不甚理解的另一个灵魂……哪怕您不能明白什么是爱,更不明白如何正确地爱一个人。
“圣灵保佑啊,哪怕是您这样的忏悔者,心灵终究还是肉长的,也能滋生出人类的柔软情感。”
杰拉德张了张嘴,他想要反驳,但他的心绪激荡,心脏也剧烈跳动,母亲冰冷的,若有所思的话语,犹如雷鼓,再度响彻他的耳畔。
“您是个迟钝的人,杰拉德。别误会,我所说的迟钝,并不是指你蠢笨愚鲁,在智力上有所缺陷,这种迟钝恰恰指的是感情上的迟钝。你做起事来凶猛又无情,不像一个人,倒像一股自然的灾害力量,一场飓风,一场洪水,就仿佛当下有种超然的精神支配着你的身心,使你做出种种疯狂的冷血之举,做出只有古代君王才能达到的狂妄成就。直到超然的精神退去,人类的精神回归,你才能醒悟到自己践踏了什么,牺牲了什么,而到了这时,你才会感到姗姗来迟的懊悔——但事态实在已经到了无法弥补的程度了。”
“我希望您能克服这种迟钝,起码也得学着抛弃‘后悔’这种情感。否则,您这一生都注定被它毫不留情地毁灭,正如您毫不留情地毁灭您的敌人一样。”
他忘了他是如何回到自己的房间的。
开悟来得确实太迟太迟,以致虚假的爱已经落幕了许多年,真正的爱才刚刚开始。他的真心摔在在一地燃烧的灰烬上,因而痛得无以复加。
不过,这是他亲手点起来的火,所以他无处申冤,只有承受。
第34章
我不应当去告解。
杰拉德如此心想,我不应当去,这是一个错误的决策,绝对错误的……
他咬紧牙关,泪水仍然止不住地流淌出来。杰拉德哽咽着,纷杂的幻觉又在他眼前显现了:时而是自己昔日无限风光的模样,时而是拿着刑具的摩鹿加狱卒,时而是阿加佩——双眼蓝如大海,牛乳般的肌肤上,覆盖着浅浅的雀斑,他微笑,手指带着黄油与苹果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