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说话?
“……小心……发现……”
不过须臾,他的世界就重回寂静与黑暗。高热席卷了阿加佩的身体,令他在床铺上辗转了几天几夜,总算挣扎着醒了过来。
……这是哪里?
他茫然地看着昏暗灯火上的天花板,只觉得身体在不自觉地摇晃,像是还置身于无边无际的大海。
“他醒了,船长,他醒了!”一直守卫在床边的年轻水手大喊一声,跳起来跌跌撞撞地冲出舱门,“船长!”
阿加佩刚刚醒来,立即就被这一声炸得脑子嗡嗡作响。
远处传来一个气急败坏的怒骂声:“你他妈小点儿声!他就算不死,也要被你这小杂种吵死了!”
伴随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房门被一下踹开,从外面弯腰进来一个高大的男人,同时涌进来一股咸涩的海风气味。
阿加佩无从分辨来人的年龄,他的体格健朗,脸上倒留着一把茂密灰白的胡子,同样脏兮兮的灰发从他泛着油光的帽檐下蜿蜒出来,贴在黝黑的脸颊上。这人拖把椅子坐下,瞅着阿加佩,哼笑了一声。
“不用猜测我的年龄,小子,“他的声音粗哑,“如果你愿意被人叫小子的话,我是艾登船长。”
阿加佩没有说话。
他因为寒冷、潮湿和恐惧而颤抖,害怕的焦灼气味几乎形成了某种可以被嗅到的实体,从他身上源源不断地倾泻下来。
“行了,真见鬼……话都不会说了,小子?”艾登船长居高临下地盯着他,“但用不着你开口,我知道你是打哪儿逃出来的,你也不必跟我隐瞒。”
他等待着阿加佩的回应,可他注定要失望了。眼前的少年像极了一具死气沉沉的尸体,眼神木然,除了寒颤似的打哆嗦,没有任何情绪上的起伏。
艾登船长小声地骂了句什么,复又开口:“……虽然说船上载女人会遭到诅咒,可我活到这把年纪,也分不清楚你究竟是男人还是女人,所以我就当日行一善了。毕竟,你比我更清楚,那岛上是干什么的。”
阿加佩困惑地,甚至可以说麻木地看着他,仿佛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只有干瘦如柴的胯骨格愣打颤,将木床板抖得不住碎响。
“你浪费了我船上大部分的药品、绷带,还有所有能用的清水……那混账起码往你肚子里射了个王国出来。不过,老艾登不想跟你计较,因为我是个正派人,我也有女儿。”船长瞪着他,双眼有如鸽子般机警,“所以在下一个港口,我会放你下去。自生自灭吧,小子,顺便向天父替我祈祷,你遇上了好心人。”
他说完后,便要起身离开。他知道,这孩子已经疯了,傻了,痴呆了,谁也不知道他具体遭受了什么——虽然就连傻瓜也能猜出点大概。圣母啊,他真要怜悯这个倒霉蛋了,可又有什么办法呢?世上就是没有业报这种说法,作恶的人往往赚得盆满钵满,带着子孙后代都享福,而好人呢?那些清清白白的好人,能勉强填饱肚子,就已经算很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