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曼瑾缓缓的闭上眼睛，随着记忆碎片的打开，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到了一个昏暗肮脏的小巷子里，地面上覆着深深的雪。

鼻尖传来的阵阵恶臭味让舒曼瑾有些想吐。

她环顾了下四周，朝着唯一有亮光的地方飘去。

那是一个饭店的厨房后面，一大堆碗碟堆在那里，青年沉默的蹲在那里刷着碗。

冰冷的水将他的手指冻的发肿溃烂，他却像什么都感受不到般机械的刷着碗。

舒曼瑾觉得傅小煜比她上次见到他的时候，还要瘦，几乎像是风一吹就能吹倒他。

不是让他多吃点饭吗？怎么瘦成这样？

傅小煜将碗刷完，站起来的时候头有些眩晕，差点摔倒，惊的舒曼瑾去扶他，却从他身体穿过去。

还好傅小煜最后扶住了墙，他面色苍白，眼里残留着庆幸。

要是摔倒弄碎了碗，又要花钱了。

他站了会低血糖带来的头晕稍微褪去，然后朝着厨房里面走去。

家里面已经没有钱了，他今天必须找老板结工资了。

老板一听傅小煜要工资，脸上露出不屑的表情：“就那点钱，我还会少你的吗？都跟你说过两天给你了。”

傅小煜很瘦，眼睛却很黑，看人的时候有些渗人：“家里面没钱吃饭了，当初说好日结的，现在已经过了一个星期的。”

只有这个工作时间短而且时间自由，其他的工作别人不要他，也没办法满足他的时间要求。

老板被傅小煜看的有些害怕，骂骂咧咧的去拿钱：“什么玩意，还真当自己是当初舒家的乘龙快婿呢，欠一屁股债还来跟我嚣张。”

他拿了十几张十块钱的走到傅小煜的面前：“呐，你的工资。”

他一边说，一边张开手，将钱洒在地上：“真是不小心，你怎么把自己的工资弄掉了，快捡起来滚回家吧。”

傅小煜盯着那些钱，面无表情的弯下腰开始一张张的将钱捡起来。

有的钱沾上了地上的油渍，他只能将污渍擦在自己的身上。

老板看着傅小煜在他面前卑躬屈膝的样子，眼里带着嘲讽：“傅小煜啊，你说你当初干好好的不干了，我还以为你攒到钱了，不用再到我这里打工了。”

“后来在电视上看到你娶了舒家大小姐，我还以为你是咸鱼翻身了。”

“结果谁他妈想到一个星期都没到舒家就跑产了，还欠一屁股的债。”

他的笑声中带着嘲讽，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你知道大家都喊你什么？喊你冤大头啊！就这样你都不离婚，不愧是舒家养的一条狗，倒是忠心耿耿。”

舒曼瑾有些震惊，舒家破产了？

傅小煜还和舒小瑾结婚了？

傅小煜将钱捡了起来，然后平静的冲着老板道：“我明天还会来上班的。”

等到傅小煜离开的时候，老板嘀嘀咕咕道：“我可真是个好人，这海城估计没人愿意找舒家的人干活了。”

虽然婚前个人欠债不需要夫妻共同承担，但是舒家那么大的集团破产，欠了那么多人钱，人家在路上估计看到舒家的人都要打他一顿，谁敢雇舒家的人。

傅小煜走在路上的时候，掏出了一个鸭舌帽戴在头上，然后朝着菜市场走去。

他买了肉，然后又到了蔬菜摊，明显是准备买蔬菜。

舒曼瑾现在心头有无数的疑惑，但是她想知道后续会发生什么事情，就眼睁睁的看着傅小煜买了又贵她又不喜欢吃的香菜。

她以为傅小煜会离开了，结果他站在菜摊那边等了会，开始捡人家刚刚扔掉的菜叶。

傅小煜并不觉得吃菜叶会怎么样，他可以不吃肉但是需要补充维生素，而且捡刚刚扔掉的菜叶还不需要花钱。

傅小煜顺着城市的小路左拐右拐进到一栋破败的楼栋里面，然后就看到一群人站在楼下东张西望。

他看了一眼就抱着菜朝别的方向跑去。

那群人看到他开始跑，立马喊道：“舒家的人在那！”

傅小煜如果吃的饱饭，身体健康肯定不会被追上，但是现在的他跑了几步就喘不上气了，双眼发黑，最后被后面的人给追了上来。

他被扑到在地，然后紧紧的护住口袋的钱和怀里的菜。

一阵拳打脚踢过后，对方也没有抢他的菜只是恶狠狠骂他让他还钱。

傅小煜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呼吸放缓，几乎没有呼吸的样子吓到了对方。

对方又踹了两脚，然后跑走了。

过了一会，傅小煜从地上爬起来，鼻青脸肿的一瘸一拐朝着楼里面走去。

他敲门的时候先敲了四下，停顿了会又敲了两下，舒小瑾才将门给打开。

她不满的看着傅小煜：“你怎么到现在才回来，我都饿死了。”

与傅小煜瘦弱的样子不同，舒小瑾虽然也瘦了点，但是依旧可以看出来她被照顾的很好。

傅小煜的肋骨有些疼，咳嗽了两声嘶哑着嗓子道：“遇到那些人了。”

舒小瑾脸上带着惶恐：“走了吗？”

“嗯。”傅小煜不再说话，拿着菜走到厨房开始做饭。

舒小瑾松口气，然后嫌弃的道：“你把脸上的血擦擦，别滴到菜上了。”

傅小煜在厨房做菜，舒曼瑾环顾着四周，狭小的屋子里充斥着浓厚的药味，似乎为了省电，连灯都没开。

小小的屋子被隔出了两间卧室，一间是舒小瑾的房间。

舒曼瑾看着那张床，她觉得这个床睡不下傅小煜和舒小瑾两个人。

而另外一个房间，舒曼瑾缓缓的靠近，药味越发的浓郁了。

舒小瑾正在窗户边扇着小炉子，却怎么也引燃不了，浓烟让她咳嗽起来，狼狈的让她崩溃。

男人模糊的咳嗽声传来，舒曼瑾不知道是傅小煜在咳嗽还是……

舒小瑾一下子就不敢动作了，然后崩溃大哭：“傅小煜！我点不着火！”

她觉得这个炉子就是跟她有仇，她有时候可以引燃，有时候又引不了火。

傅小煜走出来，将窗户打开把浓烟放出去，然后蹲下来把炉子给点燃：“好了。”

舒曼瑾回头看了一眼，然后飘进了另外那间房间。

房间里有一张狭窄的单人床和轮椅，轮椅上放着另外的枕头和被子，像是打地铺用的。

看来傅小煜也是睡在这个房间的。

一个瘦弱的男人背对着门蜷缩在床上。

光是看着背影，舒曼瑾的心就咯噔一下。

如果不是对方更瘦一点，几乎和舒清然一模一样。

是舒小然吗？

床上的人缓缓的转过身子，在昏暗的房间里面有种恐怖的感觉。

他的脸上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全部都是火烧过的疤痕，双眼的位置是两个窟窿，现在那两个窟窿缓缓流着泪水，神情木然而绝望。

根据舒清然说的梦，舒曼瑾知道舒小然大概是因为做实验发生了意外变成这样。

从舒清然的口中说出来的时候只是很简单很平淡的句子，但是等她见到舒小然的样子的时候她才意识到意外这两个字真正代表着什么。

她缓缓的闭上眼，开始希望这个世界的舒小然不是舒清然。

不然造成这种意外的疼痛，该是有多疼啊。

但是这个世界的爸爸妈妈呢？

舒曼瑾并没有在屋子里面找到舒父舒母生活的痕迹，他们去哪了？

还是为了不连累孩子，躲在了别的地方？

床上的人忽然抬起头，朝着舒曼瑾的位置“看”过来，空荡荡的眼眶仿佛能够看到什么。

“小瑾……”沙哑不清的声音吐出这两个字，舒曼瑾猛地睁开眼睛就对上舒小然空荡荡的眼睛。

他好像在看她。

门咯吱的被推开，舒小瑾端着碗进来，弱弱的喊了声：“哥……”

舒曼瑾看了眼站在自己身后的舒小瑾，松了口气，往旁边飘了一点。

他是在喊舒小瑾吧。

舒小瑾端着中药走了进来，眼神不敢直视舒小然。

舒小然似乎知道舒小瑾害怕，又转过身子：“放在那里吧。”

他的嗓子也在爆炸中受损了，声音很难听。

舒小瑾咬咬牙靠近舒小然：“哥，我喂你。”

她靠近舒小然，伸手去扶他，摸到他粗糙恐怖的手时却颤抖了一下，碗里面的中药洒了一点。

“很怕？”舒小然很平静的问道，语气竟然和舒清然很像。

舒小瑾声音有些颤抖：“不怕……”

舒小然却猛地掀翻了那碗药，碗砸在地上发出哐当的声音倒是没有碎。

他在黑暗里握住舒小瑾的肩膀，狠狠的摇晃着她的身子：“你不怕，你抖什么！”

“你看看我这个脸！看看我的眼睛！你真的不怕吗！”

他的声音尖锐刺耳，表情疯狂。

爆炸夺走了他的双腿、他的眼睛、他的双眼、他的声音，夺走了一切！

他什么都没有了，他不敢出去见人，整日窝在这个狭小不见天日的屋子里。

舒小然的心在这日复一日的痛苦中扭曲暴躁，身体也在急速的消瘦下去。

“我再也不能走路了！整日这样躺着，我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舒小然放开了舒小瑾的身子，开始发狂的砸自己的双腿。

舒小瑾连忙抱住他，不让他伤害自己：“哥，呜呜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发抖的……”

她是不想害怕的，却控制不住自己。

“我没错，不是我的错，我根本没有放错，不是我的错！”舒小然此刻似乎有些神经质，反复的揪着自己的头发，“我明明放的是对的，我放的是a。”

舒小瑾知道她哥又发疯了，她大喊着让舒小然清醒起来：“学校找到了试管的残骸，上面标签确实是b！”

“你不要自欺欺人了！好好喝药不好吗！！”

……

“哥，你快好起来吧！”

房间里的两个人日复一日的对话，丝毫不影响傅小煜。

他默默的将饭菜端了出来，等着舒小瑾出来吃饭。

舒小然躺在床上不再说话，舒小瑾眼睛红肿着退出了房间。

都怪她，全是她的错，她不该发抖的。

她痛苦的坐在了桌子上，结果就看到桌子上摆放的香菜炒肉，瞬间就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舒小瑾端起菜直接将菜倒在了傅小煜的脸上：“你是不是故意的！是不是看我家破产了，就看不起我了！”

她扑到傅小煜的身上，狠狠的打着抓着傅小煜的脸：“我告诉你！就算我家破产，你也是我家的一条狗。”

“你不是喜欢我吗？娶了我你还不够吗？现在是想离开这里了吗？”

“你不能走，就算是死，我也拉着你，是你活该的，活该的！谁让你喜欢我的！谁让你经常看我的。”

舒小瑾陷入疯魔当中，她恨的不是傅小煜经常看她，她恨的是傅小煜每次看她就像是透过她在看别人。

那种成为别人替身的感受，让舒小瑾异常抓狂。

但是那些歇斯底里的话也暴露出舒小瑾其实很怕傅小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