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偏头咳了两声,道:“不许做傻事。我都病了,还要招我生气,让我担心?小玉乖一些,别离开我,就在这里照顾我就好了。”
话到这里顿了顿,“并不是什么大病,热伤风罢了,等到明天就该痊愈了。若是不好,明天就能正大光明地出去了,也不迟,对不对?”
乔玉用粗糙的袖口狠狠地擦了擦眼睛,将泪水都抹干净了,眼角红得厉害,像是受了什么大委屈,嗓音都被难过浸透了,却很坚定道:“好,我答应殿下,今晚我来照顾你。可是,可是你要是有什么地方难过了,也要告诉我,我才能好好地照顾你。”
景砚说话都太费力气,半阖着眼,朝他轻轻点了点头。
乔玉跪在床沿,卷起外套的袖子,抽出自己的里衣,用干净又柔软的布料一点点擦着景砚的额头,即使只有些微的汗意。他一边擦,一边想自己从前生病了,太子是怎么照顾自己的,这么擦了一小会,他就站起身,敞着衣服要往外头跑。
景砚却牢牢地捉住了他的手。
乔玉转过身,解释道:“我去拿干净的毛巾、热水和酒,替殿下擦擦身体,把温度降下来,你不要担心。”
他忽的笑了一下,温柔且乖顺,没有丝毫勉强的痕迹,像是从前太子哄自己的语气,又去哄景砚去了,“我答应你了啊,答应了就不会不算数,阿慈要相信我,今天都会待在你的身旁,好好照顾你。”
“阿慈闭上眼,睡一小会,等睁开眼,我马上就回来了。”
他撂下这么一句话,跑得飞快,从门口冲了出去,也顾不上泼天的大雨,往放酒的屋子去了。那些酒都是从前存下来的,太清宫的份例是没有酒水的,可也有例外的时候,宫中有喜事,连最底层的小太监宫女都能分上几杯酒吃,太清宫也能有些。乔玉年纪小,喝不了酒,景砚倒是够了年数,可对这些无甚兴趣,说倒不如存放起来,到时候生病用来擦身。
雨下得太大,乔玉将一应东西收拾好揽在怀里回来时,浑身上下已淋得透湿。他立在门口,将湿透了的衣裳全脱了,赤脚走了进去,只有怀里的东西还是干的,没沾一点水。雨水顺着乔玉脸颊的弧度往下滑,积蓄在下巴尖,最后从脖颈流入胸膛和脊背,即使是盛夏,也有透骨般的凉意。
乔玉随意地甩了甩头发,心里甚至有些感激这场雨了,否则他就遮不住自己的眼泪,要被景砚发现了。
至少现在不能哭了,他不能在太子面前哭,再叫他担心了。
景砚再抬头时,就瞧见乔玉站在自己的床前,他从头到脚都是湿漉漉的,一双小鹿般的圆眼睛盛满了水,也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
可无论是什么,都不重要。
那是他的光,即使被大雨打湿,也固执的,顽强的,为自己发着光。
第52章 病重
乔玉将毛巾烈酒放在一边, 自己半跪在床头,慢慢掀开了那床薄被。
景砚正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脸色透着不正常的红,胸膛微微起伏,隐约传来急促的呼吸声。
乔玉心里又酸又涩, 比从前的任何时候都难过, 他的太子鲜少有这么虚弱的模样。
他一边解景砚的衣带,一边为了缓解紧张和流眼泪的冲动而讲干巴巴地安慰的话,也不知道是安慰景砚,还是安慰自己。
因为乔玉害怕极了。他在这世上并无什么依靠, 除了景砚。
夏天的衣裳厚不到哪里去,乔玉再小心,也很快就解开了。
薄衫滑落。
乔玉是头一回瞧见别人赤裸的身体, 这么些年,他们虽然年年冬天都住在一起,也都是裹得严严实实, 不露分毫的。
他的脸颊因为淋了雨而冻得青白,现在却染上了些许的红,宛如覆上了层薄光。乔玉不敢多看,只不过无论如何总躲不过。他们俩都是男人,脱了衣裳却很不同, 景砚寻常时候除了读些佛经, 每日也会抽时间练一套拳,连肚子上的肌肉都是结实的, 还不止一块。而乔玉只有一块软软的小肚子,除夕特别爱在上头睡觉。
除夕不知什么时候钻到了这边,它有些害怕景砚,寻常是不会过来的,今天大约是等得着急了,实在无聊,大着胆子过来了,腻着它小玉哥哥的腿,钻来钻去撒着娇。
乔玉没敢用手摸除夕的脑袋,完全俯下身,轻轻地在小猫耳边细语,“年年乖一些,不要吵到殿下休息,好不好?殿下生病了,很难受,等殿下好了,我再同你玩。”
除夕似乎能听懂人员,翡翠似的绿眼睛瞪圆了望着乔玉,脚步轻轻的,跳到了窗台上,回头喵了一声,一跃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