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玉着实不太会说话,一边想,一边磕磕绊绊地说着话,“娘娘,皇后娘娘是个大好人,是仙女下凡,现在,就是回天上了,正看着殿下呢!而且我就是皇后娘娘留给殿下的,以后都陪着您,长长久久,一辈子不分离。”
他们俩本来没有缘分,确实是陈皇后将乔玉送到景砚身边的。
陈皇后将景砚教导成了这个模样,心疼他少年老成,又想为他找个玩伴,才将乔玉这么个可爱的小孩子巴巴地送进了东宫。
那时她道:“冯南南以为我还恨冯嘉仪,早就不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这么多年,再多的爱恨,都在这宫里磨得干干净净,丝毫不剩。何况乔玉只是个孩子,同他计较些什么?阿砚,他年纪小,性子活泼,在我这里待了些许天,我很喜欢,却没办法成日照看,也不好安排别的去处。你稳重,什么事都办得好,就帮我看着他,好不好?就当是多个侍读,陪你读书。”
景砚不能拒绝陈皇后的请求,也不想拒绝。他还记得那日灯火煌煌之下,一个雪白的小男孩提着灯,在湖边捉萤火虫,忍着眼泪恳求自己的模样。
他坚硬的、无所不催的心忽然柔软了起来,又重复了一遍乔玉最后说的那句话,似乎是疑问,又好像是肯定,“长长久久,一辈子不分离,是吗?”
这是一个多长久多不可靠的约定,可景砚却忽然愿意相信这件虚无缥缈的事。
景砚点了头,“嗯。她也在看着小玉,看着你。”
至于剩下的那些事就不必告诉乔玉,那些都太过肮脏与龌龊,说了也是脏了乔玉的耳朵。
乔玉很得意自己哄好了景砚,从他的身上跳下来,急急忙忙从雪堆里将食盒翻出来,幸好食盒包装严实,里面还没有进水,只是凉得比往常快了些,不再冒着热气了。
惠泉给的饭菜都是仔细挑选过的,荤菜大多是冷碟卤菜,素菜也是用素油炒的,冷了也不会太过油腻。其余的就是一条完整的看鱼,这是不能动的,鸡汤却全撒了,不过本来冷了也不能喝。另一个食盒里摆着满满的点心果子,还有两个红苹果和一小袋福橘。
乔玉丧气了一小会,很快又开心起来。
他们中午就随意挑了些小菜,和着冷粥吃了。乔玉躲到一边偷偷拆了称心送给自己的红包,将几个银锭子收在了枕头底下,和小兔子小老虎小小玉放在了一块,没有真的花出去的打算。其余还有许多木雕,都是景砚最近送的,乔玉想全堆在枕头下头,却凹凸不平,硌得晚上都睡不着觉,被景砚强硬地揪了出来,放在小橱柜里,乔玉还委屈的很,在景砚面前抹了小半天眼泪都没能改变铁石心肠太子的决定。
连同那个红包,乔玉都好好地放进了橱柜深处,然后偷偷摸摸地拿出了另一样东西,塞进了怀里。
冬日的天黑得快,远处很快传来了爆竹声,乔玉踮着脚站在板凳上,瘦小的身体贴着对联,景砚就在一旁站着,防止他忽然跌下来,还能救他一条小命。乔玉还是很怕受伤的,就是门板年久失修,木刺横生,一不小心在手腕处划了一道长长的伤痕,血都浸透了袖口,他强忍着没出声糊完了这扇门的对联,才跳下来同景砚撒娇,说是累了,爬不动了,将浆糊一股脑塞进景砚的怀里,又说饿了要吃饭菜。
他平时就爱偷懒撒娇,加上也没做多余的动作,就找借口溜走了,竟然连景砚都没瞧出个有什么不对来。
乔玉在角落里憋着眼泪,自个儿用毛巾擦了擦伤口,又将袖口勒紧了些。他很会装模作样,又刻意在外头蹦蹦跳跳找事情做,竟一直瞒到了吃年夜饭前,记起来还有两个枇杷,又慌慌张张解开袖子,才想到手上的伤口。
血色已经染透了袖口,有隐约的血腥味散发出来。
糟,糟糕!
乔玉心虚地低下头,想要再将袖子缠起来。
第40章 枇杷
景砚站起身, 径直走到乔玉身边,一把抓住他的手,声音已完全冷了下来,“这是怎么了?又做了什么坏事,不想叫我看到吗?”
乔玉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两步, 还辩解着, “没,没做坏事的。”他是个小傻子,本能比理智行动的快,还想要挣扎, 却被景砚不费力气地摁了下去。他们俩平常都是闹着玩的,景砚让着他,可现在不同, 景砚用一只手臂就把他完全箍紧,从袖口开始,将整条胳膊上的衣服完全剥开, 未止住的血已经浸到了外衣上,鲜红的一片,能够想象到遮掩住的伤口有多触目惊心。
景砚挡住了吹来的风,手上的动作不太稳,竟有些颤抖。他是见惯了血腥的人, 十三岁时便下令将人千刀万剐过, 也不曾有丝毫的动摇。可乔玉不同,景砚见不得他哭, 见不得他难过,也见不得他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