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唐老要对宋代巅峰巨制《万里河山》揭裱,这是个难得观摩的机会,她可不能错过。
当洛清溪赶回故宫时,唐正云已经在唐老的指导下把那副名画用温水清理完毕,那副半米长的画卷正散发着浅浅的热气温软地平放于案桌上。看到洛清溪进来,唐老不慌不忙地将那副画卷伸展直至所有的褶皱都被摊平。然后他也不急着介绍案子上的古卷,反而是对洛清溪介绍起工作室中墙上挂着的大大小小的排笔、毛刷,和各类尺子、起子的作用。
直到将所有的工具都不厌其烦地介绍完一遍后,唐老方才拿起隔间上的一杯凉水大喝了几口。当他感觉干燥的喉咙被润湿了,他才转头看着嘴巴不断念念有词的洛清溪,难得好脾气地问了句,“都记住了吗?”
洛清溪手动地停下了高速旋转的大脑,沉稳地看着唐老,点点头,“记好了。”其实,这么多的知识点,不要说记下来,就算是拿笔抄也不是个简单的事情。幸运的是,洛清溪本身的记忆力就不错,再加上她前几天捧着古籍狂补了相关知识,现在接受起这些知识点倒是如鱼得水,顺手的很。
唐老一听,捧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曾几何时,那个男人也是这么自信地说出‘我准备好了’这句话,直到现在,他也有机会教出一个更为出色的修复家。他眼神复杂地看着洛清溪毫无波澜的脸,心里暗叹,起码不能让她堕了洛家几百年的威名。
唐老将杯子搁在隔间,不顾唐正云惊讶的蠢样,指示着洛清溪和唐正云两人分别站在他两边,条理分明地将“洗揭补全”这四个环节中最为重要也是最有难度的“揭”这一环节缓缓道来。“无论是装裱还是揭裱,都要看对象来确定最终的方法。如果损伤不严重那倒好办,贴上命纸保护画心便可。然而有些古旧书画能流传至今,有些已经不止一次地揭裱了,”唐老指了指案上破旧的画卷,“因此当再次出现严重破损,需要重新揭裱时,要量体裁衣,重作托纸并且要将命纸全部揭下。”
说到这里,唐老的神情十分严肃甚至是严厉,“有些人在揭裱过程中过于追求表面暂时华丽的效果,而忽略了对画心质地的保护,更有掠夺性地揭裱,甚至揭掉命纸时伤及画心,不给后人留以余地!”
他尖锐的眼神寻视巡视着唐正云二人,“你们都是我入室弟子,这种情况我绝对不容许发生,记住了吗?”
两人只得做鹌鹑状,不断点头示意自己绝对谨记在心,必定将文物修复后的寿命放在第一位。
得到稳定的答复,唐老方才收起尖锐的毛刺,周身气息又变得温和。唐老将双手放入温水清洗,再用干毛巾把双手抹干。他宽广厚实的大手沿着画卷的边沿到画心轻轻挤压,将缝隙中的空气全部挤出来。他转头吩咐唐正云,“去把托纸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