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好准备工作后,接下来才是修补古卷的关键之处。
洛清溪将古卷端端正正地摊在正中间,用小剪刀顺着古卷中间的缝隙形状来修剪小长纸条,期间,手一定要稳且快,否则一旦小长纸条与缝隙形状不吻合,整个古卷都将毁于一旦。
待小纸条修剪完毕,洛清溪便用小软毛笔蘸着少许故宫自制的浆糊,沿着小纸条的轮廓轻挑慢涂。
浆糊的填涂必须要均匀一致,绝不能厚度不一,否则待贴上古卷后,整张古卷都会显得凹凸不平,“你是想修完后整张画都布满小疙瘩吗?”
洛清溪边工作,边回忆起唐老在她耳边所指点的技巧和要领,当然少不了唐老在前任洛清溪笨手笨脚时的训斥。
事实上,修补字画是一项非常枯燥又极耗心神的工作。在完成最后一步前,都容不得有一点儿的松懈和走神。否则无论前面的步骤完成得多完美多惊艳,只要最后一步走错了,便唯有前功尽弃。并且这不止代表你需要从头来过,还意味着你损坏了一张不知多少年份的古卷,也许这还是一个比你还要昂贵得多的文物。
许多人之所以止步于文物修复的门槛,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没有天分,更大原因是因为他们耐不住修复时的寂寞。他们或许可以将其中的某一个过程完成得很好,但是他们却没有能力将所有步骤都完成得一如最初。这其中的差距是需要长年累月的练习来弥补的。
然而,修复文物时对修复师的耐心,专注力的高要求却恰好是洛清溪所具备的甚至是擅长的。
洛清溪的手很稳,稳得甚至不像一双年轻人的手,看着她行云如水的动作,游刃有余的停顿,你会觉得这应该是一双历经风霜处变不惊的老人的手。
洛清溪手中的笔似有了灵性一般,它慢条斯理地沿着小纸条的外围舞动,笔尖时软时硬,顶上的软毛似姑娘家的裙摆,将她的美丽的裙沿炫耀于纸间的每一个角落。这种感觉,对于洛清溪来说,就像回到了被祖父监督着打釉的童年。她的双手摩挲着湿润的黄土,沿着胚状,将釉的外围磨得均匀又平滑。
“清溪啊,你是洛家这么多年来最有天赋的人了。”犹记得,当小时的她将那平滑得甚至精致的泥胚得意洋洋地捧到祖父面前时,换来的不是祖父欢喜的夸奖,反而是他神色复杂的面容以及宿命般的喃喃自语。
想到此,原本流畅的动作不由得一顿,笔尖戛然而止,这张小纸条便算废了。
洛清溪神色不动,她淡淡地将手中的小纸条丢弃,继续下一張的填涂。
“洛清溪,你已经新生了。”洛清溪的眼中不再因旧年往事而波澜起伏,她低头敛目,目光专注于手中的纸条,手中的动作显得快捷又熟稔。
她的注意力是如此专注,以至于她完全忽视了在珠帘前久久伫立的男人。男人神色晦暗不明,片刻,他还是放下了僵持在珠帘前的手,摇头叹息,“洛清溪,你可要……”,话还没说完,男人便自觉痴心妄想般,嗤笑着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