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没他,自然是按着自己的想法来,心里有他,却是要从他的立场来想。刘彻这此就是这个状态了。想着,心头怒火渐消,火烧完了,剩下灰烬。
分开,确实是最好的选择,可是为什么,心如死灰还要抽搐地疼?
再心疼,皇帝的职业道德还是不能不顾的。这回刘彻倒是明白了:该分开来看的不是爱情与家庭,而是情感与公事。刘彻目今最大的需求,是皇权的稳固、江山的安定、国家的富庶。
其他,哪怕是让他心疼得一抽一抽的韩嫣,也要暂时放一下。刘彻想了半天,还是不愿意放手。为了他好,所以放开他,然后躲在没人看到的角落里默默地看着他幸福地生活,自己也就觉得幸福了,回去窝在被子里痛哭流涕地演苦情戏,这绝不是刘彻的作风。要来硬的,看韩嫣那个势头,是不能成功的,大不了迂回了来,先放松了警惕,再下狠手!论隐忍当时秋后算账,刘彻是行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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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定主意先晾一阵子,刘彻便装作若无其事地去忙他的大事了。韩嫣本是作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打算——爱怎么着随你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等了半天,刘彻没一点动静,韩嫣倒觉得自己是自作多情了。
朝上出了不小的事情,黄河决口发大水,从春闹到了秋。于是治河修堤、赈济灾民。韩嫣提了包括水土保持在内的若干建议,刘彻择其可行的用了,不合理的也不含糊的驳了。见刘彻条理分明地对自己,显是拿得起放得下的,韩嫣倒是放心了不少。
与另一件事情比起来,黄河决口对于朝野的震动还算小的——田蚡、窦婴闹崩了。导火索是灌夫。灌夫居然在田蚡迎娶燕国翁主的婚宴上醉酒闹事,这是王太后为了巩固娘家地位而千挑万选的婚事,特命在京的官员全要到贺,韩嫣为此还出了一大笔钱。
两家的纠葛,起因却是很简单,很实在的田蚡,觉得自己如今比窦婴发达了,用不着再巴结窦婴了,便待窦婴比以往轻慢了些。不过,他也够义气,窦婴的儿子杀了人,他还给保了下来。只是窦婴在政治上至少是在审时度势上差了点儿,两人因着田蚡索贿的事情起了点冲突,这倒也没什么,问题是中间有块爆炭灌夫,本来两家不和也就算了,硬让他给搅成了死敌。
就算是不和,也没到闹人家婚宴吧?不管灌夫有什么理由,这一点上就不够厚道。当时韩嫣也在场,见灌夫已经开始骂程不识了,上前拖住灌夫便要走:“喝多了吧?下去醒醒酒吧,这是太后命来道贺的婚宴呢。”不成想灌夫也是上过战阵的人,虽然已是人到中年,仍不是韩嫣一下手就能制住的,更是撒起了酒疯,把韩嫣一块儿骂上了。
田蚡火气大了,娶了个年轻漂亮又身份尊贵的新媳妇,本是长脸的事情,被灌夫一闹,成了打脸的事情了。田蚡怎能善罢甘休?就算不说自己吧,来参加婚礼的客人还被骂了,程不识也不是一般人啊,客人被骂了,主人面上能好看么?拉架的韩嫣一向待自己有礼,田蚡倒也把他当子侄看待,为了劝架被骂,田蚡脸上更难看了——他还是皇帝宠臣,在自己家里挨骂……
事实像是扇了田蚡响脆脆的三记大耳光,田蚡不干了。
背地里又有灌夫要揭发田蚡当年与淮南王私下交往的事情,越发不能罢手了。窦婴也是迂腐,想着灌夫是为自己出头才受的牵连,想救下灌夫,却又不得其法,事情越闹越大。
刘彻不喜田蚡,碍于王太后的面子,不好直接驳了田蚡,便命东朝廷辩。唇枪舌箭,却无人能直方孰是孰非。刘彻见满朝居然像是都怕了田蚡一般,对田蚡的印象更差了。本来他对窦婴也没太大的好感,虽然窦婴人品还好,不比其他外戚,还挺支持刘彻,只是窦婴这个人,为人就是不讨人喜欢,哪怕知道他不是个坏人,还是喜欢不起来。两相比较倒非常希望有人说田蚡点不是。偏议事的都说,两人说的都有道理。
两人说的什么呢?窦婴说田蚡贪财好色,田蚡说窦婴有反意,两罪孰轻孰重?两人对立,朝中还是偏向窦婴的多一点,可是大家都还有老婆孩子,不能得罪了田蚡,只好在里面打打太极拳。刘彻明白后面有王太后,不想让韩嫣得罪人,本是没有点他的名的,田蚡觉得韩嫣一向对自己比较尊重便杀鸡抹脖地给韩嫣使眼色,不说话是不行了。灌夫不但骂了田蚡,连程不识也骂了,酒后无德,让韩嫣对他很是讨厌,于是把话题绕开了田、窦两人,单论灌夫的不是,闹人家婚宴太不厚道了。两位都是做过丞相的人,为了一个这样的人跑过来廷辩,黄河决口了都不管,吃多了撑的吧?灌夫也骂了我了,我也生气啊,可是按律,灌夫是不该杀,他做事太不厚道,罚罚也就是了。两位,和解了吧,都是亲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