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同学,一看就是博闻强识,古今历史达到了通透的境地。”时牧晴笑道。
纪海帆看着她笑盈盈的样子,突然想到罗淮说过梁广和死定的话,他坐下来,安静如鸡,强势围观。
梁广和听时牧晴夸他,还没等他说出客气话,却听对方话锋一转,“不过通读历史,要带着脑子。不带脑子读,那岂不是白读。”
梁广和:“!!!”
“赵佗21岁身为副将,和主将屠睢率领五十万大军南下收服百越族,直到他36岁在南粤自封南越武王,中间十五年的时间,他封闭南岭山道商道,闭关锁国,将秦朝的文化注入到这处蛮夷之地。汉随秦制,所以这里出现的秦汉风格高台建筑,只能从考古发掘的角度再次印证这段历史,却不能说明长乐镇的狮雄山就是长乐台。”时牧晴侃侃而谈,“这是其一。”
“其二,这里是叫长乐县,但并不等于说长乐台就在这里。”
“其三,明清的文字记载距离南越赵佗已经有一千四百年,到底他们如何得知长乐台就在这里,前无原因,后无解释,没有其他佐证来对比,我们不能武断下结论。再说附近华城镇的某条街上曾经出土过一块碑刻,上面写着‘越王台古址’,根据长乐县志记载,越王台就在长乐县华山脚下。那到底是长乐台还是越王台在长乐县,在长乐县的哪个位置,就更说不清楚。”
她转脸看向梁广和,一脸微笑,“梁同学,除非你现在从狮雄山挖出一块碑,上面写着长乐台三个字。我们才敢稍微确定这里就是赵佗的长乐台。但现在,我们仅能判断这里曾经有一处高台建筑,属于秦汉时期。至于,其他的,还真不能随便下定论。”
梁广和:“…………”我,我想退学了。
第32章
空气一片凝固。
常春面露歆羡,心道清北大学的高材生就是厉害。不像她除了背功好一点,其他的什么都不会。期末吊车尾的一定是她。
梁广和面容惨白,不知道自己是左脚先走,还是右脚先走。
反正呆在这里会死得透透的。
就在这时,贺茂通终于睁开眼睛,摇着蒲扇道:“学术有争议,可以进行广泛讨论,先不论对错,只要你说的那些推论有依据即可。”
但明眼人都知道,梁广和说了三条论断,时牧晴用切切实实的依据将之推翻,干净利落,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对对。贺老师您还记得,当年关于某个甲骨文到底是不是‘方’字,我跟人针锋相对,来来回回写了十几篇论文争论。当时年轻气盛,不肯认输。不吃不喝,闷头找证据……”卢旭东感叹道:“所以,挺好的。小梁和晴晴可以互相讨论学术问题。氛围不错。”
梁广和听到卢老师的话,脸色稍缓。他对时牧晴心存一份痴念,甚至说他能过五关斩六将考来清北大学,就是为了能和她成为同班同学。可刚相处一天,他的美梦就破灭了。时牧晴看起来温柔,实则如针尖似的时不时地用言语或是眼神刺痛他的神经。在来之前,他以为凭借自己的长相、气度以及学识能让时牧晴刮目相看,实际上他却一直出丑,难堪又无措,在她面前再也挺不起腰杆子了。
时牧晴听卢老师这么说,也哈哈笑起来,“梁同学,咱们多探讨。欢迎指正啊。”
纪海帆走过去拍了拍梁广和的肩膀,“小梁,走,跟师兄去挖土。”
梁广和抿了下唇,默默跟在纪海帆身后。
时牧晴轻轻吐了口气,把碗里的绿豆汤一口喝下,喊着赵珞瑜和常春继续出去干活。
考古挖掘工作好比绣花,急不来,乱不得。那些掩埋在土里面的历史信息就是纷繁复杂的经纬线。你要一根一根地先把线挑出来,然后根据谨慎小心的考证,再一根一根地搭建在一起,最终织就一片历史绣品。这片绣品就是一块拼图,位于悠悠长河大拼图中的某个位置。在哪,起什么作用,甚至连你都不清楚。但如果我们持续不断的,勇敢无畏地寻找到每一块拼图,找准每一个拼图的历史意义,那早晚有一天我们能摸到历史的脉搏。
所以,现在时牧晴她手举小刷子,和地面的灰尘只有十厘米的距离,闻着熟悉的熟土气息,小心翼翼地刷掉土层,试图剥离出有用的历史价值,就是在为寻找南越国历史密码做出这千万分之一的贡献。
树上的知了一声声催得人心慌,汗珠子从脸颊滑落,一条长达十米的壕沟渐渐出现在众人面前。
原始社会部落为了防御猛兽或是敌对部落的侵袭,在部落外围利用天然土沟或是挖一条深沟以保护自己。渐渐的,部落变为城邦城镇,壕沟越挖越深,成为护城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