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再没有说话。我用余光看见他低垂着头,漫不经心地擦拭着巫银弩的弩身和弓弦,长长的睫毛盖住深邃的眼眶,却并不显得女气,侧脸的线条冷漠而凌厉,任何女人看见这一幕都会心跳加速。

很想知道他此时此刻的想法,比如,我的谎话他信了多少,到底有没有打消对我的疑虑?还是说,他已经不再怀疑我,却因为失去了一个怀疑对象,而变得情绪躁戾?

反正,g不会是一个草率下定论的人。只要他手上没有确凿的证据,直接证明我是他的创造者,我就能一直这样糊弄下去……只能这么自我安慰,不然手心的热汗都快把手套浸湿了。

吃完一顿沉默的晚餐。g告诉我一会儿就出发。这是夜幕降临后,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我扯下手套,把汗湿的手掌晾出来透透气,思虑再三,还是叫住他,吞吞吐吐地说“那个……g先生,我要向您道个歉。”

他看了我一眼“怎么了。”

“昨天我收拾东西的时候,不小心看到了您口袋里的画像……画中女子的泪痣太漂亮了,忍不住加在了自己的脸上,希望您不要介意。”

最后一个字飘落在空气中,一瞬间,似乎气氛都已凝结成冰。g看了我很久,尽管没有对上他的视线,却能感受到他淡漠而侵略的目光。不知道他是喜是怒,我只能硬着头皮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请您原谅我。”

“下不为例。”他转过身,漠然地说。

我悄悄松了一口气,这事应该算过去了。

趁还没有出发,我找了个角落,把肤膏抹了回去,然后找到酒馆老板,买了一些淡水和牛肉干。临走前,我发现很少有人买这些东西,大多数人到老板这里来,都是买一种黄铜色的胸针。那胸针造型非常诡异,上面嵌着一个半羊半鱼的怪物,背后张开一对骨翼,浑身长满了章鱼的触须。我有些好奇地问老板“这是什么?”

“这是海神。能保佑你在海上顺风顺水,不遇到深潜者。不过,我没出过海,不知道深潜者是个什么玩意儿,但水手们都挺忌讳那东西的。小姑娘,你要买吗?”

我思考了一下,说“我买四个,能便宜点么。”

买完东西,所有人都已准备妥当。走向码头,第一感受就是腥味很重,到处都是鱼鳞,污水沟、垃圾堆、墙角边、青石路缝隙……湿腻恶臭的鱼鳞无处不在。街边堆着鱼骨和鱼内脏,已经发酵出一种古怪刺鼻的气味。

一只叼着活鱼的野猫从丽贝卡面前窜过,吓得她大叫一声,下意识跑到g的身边。然而,g却与她拉远了距离,礼貌而疏离地让她注意脚下,弄得她非常尴尬和失落。她的同伴小声安慰了她一阵子。

我想象中的三桅船,即便没有洁白的船帆,宏伟的船身,至少桅杆和船身也是结实的,现实却给了我沉重的一击——眼前的三桅船似乎经历了上千次大海的洗礼,不仅帆上打了许多五颜六色的陈旧补丁,船身还爬满了深绿色的水苔和水草,仿佛才从海底打捞上来。这种破船都能出租,可见在克拉肯群岛上,租船业是一个多么暴利的行业。

g司空见惯地走了上去。丽贝卡和她的同伴满脸好奇地在甲板上东张西望。我看向身后的船舱,听说,克拉肯群岛的水手除非意外,一般不会到甲板上来,只有扬帆或抛锚时,才能看见他们的身影。水手们居住的地方,还有阻拦魔物入侵的魔法罩,以免租客惹事,牵连到他们。

有趣的是,这艘船有魔法罩保护,却是由蒸汽机驱动。起航的时候,烟囱会冒出浓浓黑烟,飘向阴云密布的天空。

航海没有我想象得那么有趣,站在甲板上,只能看见黑色的天空,黑色的海雾和黑色的海水。这还是一场没有目的地的航行,不知道会在哪里停下。未知的感觉让人难受,丽贝卡和她的同伴却像郊游一样轻松,一直在讨论半鱼人的长相,好像g会出手帮她们完成任务似的。

我啃干粮的时候,想起之前买的黄铜色胸针,顺手送了她们两个。丽贝卡立即声音甜蜜地道谢,我转身时,却看见她随手把胸针丢进了甲板的木桶里。她的同伴萨曼莎倒是将胸针别在了衣服上,却被丽贝卡不停地抱怨,为什么要把这么恶心的东西戴在身上。

我没管她们。反正胸针我送了,戴不戴随她们。毕竟这玩意儿要是真有保护的作用,却因为我忘记给她们,导致她们在海上葬送了性命,绝对会让我纠结很久……但如果是她们自己选择不戴,那就与我无关了。

g站在船头,静静地眺望着海面,衣领和衣摆被海风吹得猎猎抖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