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蒋玉菡也早到了应天府,派人带了书信回来报平安,说是已经安稳妥当,让哥哥嫂嫂勿念,之类。冯渊便也回了书信回去,叫他好生保重,万事以平安为上。
莲生寻常便在家中看看书,同甄夫人做做刺绣,过了段清闲平淡日子。忽然一日,柳湘莲亲自上门,送了喜贴来,说是定了成亲日子,请冯渊过府吃喜酒。两口子又准备了重礼,是日冯渊打扮一新便去赴宴,见柳府装扮一新,小厮们也很有精神,冯渊就知道先前自己说的那一番话没有白费,又或者是因为要娶妻房的人了,所以才变得不同。总之柳湘莲在家宅仆从上面,也算是下了功夫,将来开门过日子,想必只会更好。
且不说冯渊看的高兴。那边柳湘莲听闻冯渊来到,亲自出迎,两人亲亲热热握了手,柳湘莲一身新郎官儿装扮,意气洋洋之态,眉目更见精神。冯渊小厮将礼给了,两个人叙了会儿话,因柳湘莲是新郎官,又是主事人,新婚日府内事忙,都来找他。片刻,冯渊便叫他应酬其他宾客去了。
当日柳湘莲如愿迎了尤三姐,诸位宾客观了礼,拜了天地先祖,送新人入洞房,又热闹欢喜了一阵,才纷纷散去。
冯渊回了家,跟莲生说了当日情形,莲生也替柳湘莲同尤三姐欢喜,心想总算不是那先前一死一遁,叫人伤怀的结局,也算是难得的因缘。
不料过了几日,柳湘莲竟携了尤三姐来冯府拜会,丫鬟自接了尤三姐入内去见莲生。柳湘莲便同冯渊在厅上说话,两人说了片刻,冯渊说道:“贤弟好个春风得意之象。”柳湘莲说道:“说来怕叫哥哥见笑,我是自成了亲才知道,原来我跟三姐是先前见过的。”冯渊问道:“这话怎么说?”柳湘莲说道:“我眼拙也记不得,是成亲后三姐对我所说的……这事也要从五年前说起,昔日我兴起扮作小生做戏,被她一眼看中,因此上便记了我五年,暗地里只说非我不嫁。”说着,嘴角微微一笑。冯渊微惊,说道:“竟有这等事?弟媳真是个痴情之人。”柳湘莲点头说道:“此事我都不记得……她竟一直不曾忘怀,只说等着我,一日等不到就等一日,一生等不到,就剪了头发去做姑子。她是个爽利痛快的脾气,看着没什么,实则刚烈。我也越敬她这骨气爱她的性格。——试想当日,倘若我因那些闲言碎语而错过了三姐,让她孤苦终生,我也白失去这个人,却不是掉了一桩大好姻缘?如今想想,幸亏是听了哥哥的话,亲眼见了见才好的。”说着就叹。冯渊安抚说道:“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日后只好好地同弟媳妇过日子便是。”柳湘莲说道:“只听哥哥的话。”冯渊便问道:“既然已经得了妻室,不知以后想要如何?”柳湘莲说道:“我生性疏懒,本是想要四处走动,如今有了三姐,自要安稳下来,昔日荒废了的田园之类,也要重整。”
冯渊笑道:“说起来成亲那日,我见了贤弟府中小厮们,精神许多。”柳湘莲也笑,说道:“亏得哥哥那一番话,我将他们训斥了一顿,又将个忤逆不听的打了一顿,他们才知晓我不是说笑,一个个尽心起来,不敢偷懒。”冯渊说道:“贤弟用了心,愚兄便也觉安慰。”柳湘莲说道:“如今倒也罢了,三姐的性格比我更强一些,家里有她管束,小厮们无不听从的。比我说话更管用。”两人便大笑。
且说莲生正在里面翻书,听到外面传信来,说是柳湘莲夫妇前来,莲生心头一动,想道:“素闻尤三姐是个绝色的人物,性格又厉害,也不知到底怎样,没想到竟然有缘法再见一见。”
正在想,外面已经有人说道:“柳奶奶来了。”莲生急忙起身,却正见到丫鬟带着尤三姐进了门来,两人四目相对,尤三姐便抢先行了个礼,嘴里说道:“见过嫂子。”她的年纪比莲生更大几岁,却只因为冯渊的缘故,亦要尊莲生为嫂。
莲生微微打量,见果然是个绝妙佳人,生的也干净,便说道:“弟妹快别这样多礼,折杀我了。”尤三姐起身来,两个落了座儿,三姐望着莲生,眼中也略透出惊奇神色,便说道:“自我成亲以来,二爷就说要来拜会哥哥嫂子,还说冯嫂子是个极难得的,叫我也跟着嫂子学些风范。我只笑他无状,如今见了,才知道他只说的是实话。”莲生便笑着摇头,说道:“柳叔叔竟说这些,真是叫我无地自容。”尤三姐就说道:“嫂子别这么说……其实,今儿我特意也跟着来了,是因为我心头自有主意。我是想着要多谢嫂子的。”
莲生疑惑,说道:“为何这么说呢,我也没有做些什么。”尤三姐说道:“我也不知道嫂子明白不明白,然而我是个痛快性子,便有什么说什么……先前我在宁了府里头的事,一言难尽。当初宝二爷向他提亲的时候,回来只说他推搪说没带定物,要思量思量。我就觉得不妥。”莲生只看着她。三姐望着莲生,说道:“后来……却不知为何,在府内又见了他,我惊得忘了言语,嫂子不知……我当初心底有他,是因为五年前,也是在戏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