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湘莲点了点头,说道:“这倒是真,就算我,只因素日里放浪形骸的,也有人看不惯,四处七嘴八舌的说呢,我只当他们放屁,哪里肯去理会。”冯渊说道:“贤弟你也知道……然而有些不知内情的听了,还以为你是怎样糊涂的人呢,——怎比亲眼见一见妥当。”柳湘莲便说道:“我近日里也思谋着要见那人一见,只不过到底宁国府门禁森严,我一个男子,怎好唐突见人。若要宝二爷他们相助,倒也容易,只不过这种事情,怎好开口?没得叫他们取笑。”
冯渊想了想,说道:“既然如此,我们何不别辟蹊经?”柳湘莲问道:“别辟蹊径?哥哥的意思是?”冯渊说道:“你只想想看,虽说我们跟宁国府之人少有来往,但总有些男子是可以入内的,你只想看看,有那些人可以自由出入那宁国府。”柳湘莲皱着眉想。冯渊见他着实苦心,忍不住笑了笑,说道:“你向来不是喜欢唱戏么?怎么竟把这宗给忘了?难道只管唱,就不懂得拿来通便通便?”柳湘莲眼睛一亮,说道:“哥哥的意思是?”冯渊说道:“你只管打听着,何时那宁国府要做戏,你便仔细跟着进去,只当戏班里的,小心着行事,总有机会见到那人的。”
这种破格逾矩的事情,倘若是个老成人听了,定然是不同意的。然而这两个都是外表俊秀,内里无法无天的,柳湘莲一听,立刻如黑暗见光,一拍即合。又说道:“哥哥真好主意,倘若此事成了,哥哥这杯喜酒,我要大大地敬上一番。”又说道:“改日我再去府上相会,也见一见蒋爷。”从此便把琪官的艺名给抹去了,唤他本名。
冯渊见事体了了,当下告辞,柳湘莲殷切相送到门外,冯渊见他家丁寥落,都不甚勤快,就停了步子,拉了拉他的手,柳湘莲明白,就跟着他到了墙根儿,两个人站住了。冯渊才说道:“贤弟,愚兄跟你熟络,有些话不吐不快,你若是不爱听,就当没这回事。”柳湘莲望着他,说道:“哥哥要说什么,只管说就是了,我怎敢不听?”冯渊说道:“我看你这家宅虽大,却颇为冷清,家中的小厮之类,也不勤快,个个偷懒,贤弟须还有些祖上产业,不如早作打算。何况如今要娶妻房,自然要尽心尽力,为了日后着想,不可再如以前一般,总是不放在心上,过一日算一日。愚兄只所以这般说,全是因为贤弟此刻,就如愚兄没同你嫂子成亲之前相似,所以不想你耽搁下去。”
柳湘莲听了这番掏心的话,半晌点了点头,说道:“哥哥提醒,只是金玉良言,我记得了。”手伸出来,搭在冯渊手上,用力握了握。冯渊知道他已明白,两个才握着手,出了门,柳湘莲见冯渊上马,目送他离去,才慢慢回了屋。
这厢冯渊便回家,不见莲生,就自来甄夫人这边寻她,不料却只见甄夫人一人在做刺绣功夫,问了,才知道莲生去了书房。冯渊便又奔书房而去,悄悄地推开门进去,却见里面静悄悄地,地上生着炉子,在桌子边上,莲生握着笔,正在描画什么似的,大概还是觉得冷,就画一会儿,停下来,呵呵双手,再俯身继续画,委实的全神贯注,都未曾发现冯渊进门。
冯渊见她这般认真,本有心吓她一跳,然而却又怕真个儿吓坏了她,便站住了脚,轻轻地咳嗽了一声。莲生听了声响,才抬起头来,见他回来,忙说道:“这么快回来了,别站着门口被风吹着。”说着,就搁了笔。
冯渊将门关了,走上前来,莲生上前,握住冯渊的手,两手一握,双双愣着,冯渊说道:“明明是我从外头来,怎么夫人的手反倒更冷?”莲生说道:“我也正奇怪呢……大概是站的久了不动,就冷了。”冯渊便拉着她的手,搓了搓,两个再炉子边上烤火。
莲生问道:“你这么快回来,事情都办妥当了?新铺子有无问题?”冯渊说道:“那宋掌柜是个极能干的,全不用我插手。我又去问了,说是明后天都是好日子,选定了吉时就可以开张。”莲生说道:“这么顺利,真好。”又问,“外面冷么?”冯渊说道:“不冷,我的手都比你的暖。对了,你在做什么?那样入神?也不知道歇会儿?我去叫丫鬟送一杯热茶来,暖暖身子。”
莲生说道:“方才还有些冷,这样烤烤火,已经暖和多了,我本来也想叫人来送茶的,可是想着想着,就一心想事情去了,所以忘了。”冯渊便出外,唤了丫鬟送茶上来。才又回来,问道:“你画的什么?”莲生说道:“你来看看就知道了。”说着,便引着冯渊到了那桌子边上。冯渊低头一看,怔了怔,说道:“这画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