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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忙问道:“他又写了?不知是什么?嫂子你可记得?”莲生说道:“我倒是记得的。”黛玉说道:“嫂子且说说,这人才情不凡,定是好的。”莲生点了点头,黛玉便将先前写得这一张,命紫鹃拿去旁边等干,才又取了干净的纸,铺陈好了,说道:“嫂子请讲。”莲生便说道:“满纸……荒唐言……”

黛玉微微一怔,便点了点头,低头去写。莲生念道:“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黛玉念道:“一把……辛酸泪……好诗。”那眼泪便又湿了。莲生见她很快写完,才又念道:“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黛玉点头,一挥而就。

黛玉写完了,搁了笔,望着面前写完的句子,眼中朦朦胧胧,泪竟无法干,看看旁边写就的“枉凝眉”,再看看这一边的,最后竟无法忍,转开手向着旁边走了两步,欲哭不哭,强自忍耐,眼中盈盈欲滴。

正在此刻,外面有人说道:“我就猜到小嫂子是被妹妹带走了。果然是在这里,被我捉个正着?”说话间,只见宝玉服饰鲜明的进来,满脸带笑,桃花眼向着这边一看,蓦地觉得气氛不对,当即那脸上的笑就收敛无存,呆了呆问道:“这……这是怎么了?”

林黛玉正是满腹心事,被这一首“枉凝眉”演绎的淋漓尽致,早就无法压抑,此刻见了贾宝玉,正是个自己心上的人,见他容颜如玉,无邪相望,他们两个人,岂非正是“阆苑仙葩,美玉无瑕”!当下也忍不住,眼睛看着他,那眼泪扑簌簌地只往下落,又想到那一句“想眼中能有多少泪珠儿,怎经得秋流到冬尽,春流到夏”,哽咽的无法言语,扭过身进了里屋,埋头在被枕之中,委实的情难自已。

宝玉手足无措,急忙问道:“妹妹这是怎么了?”莲生只是摇头不语。紫鹃说道:“我也不知,先前好端端地在同冯少奶奶谈论诗词,而后写了两首诗,就这样了,二爷来看看,这写得是什么?”贾宝玉一听,急忙过来,先低头,将那“枉凝眉”给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当即也变了脸色,只觉得如五雷轰顶,猛地呆怔当场,不能言语。

紫鹃一看,这个爷也竟跟黛玉一般,反应都相似,顿时暗暗叫苦,不知道这些个字究竟有何能耐,竟将两人弄得至此。紫鹃急忙说道:“二爷,二爷!”贾宝玉反应过来,才怔怔看向紫鹃,问道:“这……这是谁做的?是妹妹做的?”声音也发颤,眼中自也带了泪光。

紫鹃忙说道:“这是冯少奶奶说的,姑娘写出来的。”宝玉听了,才转头看向莲生,看了半晌,才问道:“小嫂子,这是你做的?”莲生说道:“并不是我,这是我家乡一个老人家所做。”宝玉点了点头,又去看那一首,念完之后,说道:“这也是他写的?”莲生说道:“正是。”

宝玉将这两张纸搁了,后退一步,怔怔地只是出神。紫鹃急道:“这是怎么了?姑娘怎么跟二爷都一个样?”又看向莲生,问道:“冯大奶奶,这是怎么回事?”

宝玉此即略有清醒,便说道:“紫鹃,你莫要着急,我进去看看林妹妹,你招呼着小嫂子。”说着,看了莲生一眼,说道:“莲嫂子,你且等片刻。”莲生点了点头,目送宝玉进内。紫鹃见宝玉清醒了,才放了心,急急去奉了茶上来,又不放心,只靠在门口上听。

听了片刻,听不清楚,紫鹃便出来,问道:“少奶奶,这究竟是什么意思?为何二爷跟姑娘看了都是这个样儿?”莲生想了想,说道:“好丫头,你且放心,倘若他们两个现在将这个看懂了,日后省了多少事。”紫鹃不明白,却也隐约猜到莲生是为了他们两个好,便点了点头,揪着心在一边等着去了。

果然,莲生一杯茶喝过了,稍微等了片刻,里头黛玉跟宝玉两个才缓步走了出来。两人眼睛都红红的,双双走了过来,黛玉先说道:“我一时忘情,让小嫂子见笑了。”莲生将她迎了,两人坐了,莲生才说道:“我知道姑娘心细,看了那些字,定会有不同他人的领悟。”黛玉点了点头,说道:“嫂子说的对,我正是因为……想到了一些不该想的,所以才……”说话间,便看了宝玉一眼。宝玉坐在两人旁边,四目相对,宝玉说道:“我也正同妹妹一般……”莲生见状,便说道:“姑娘说的不该想的……不一定不用去想,倘若是迟早的事,早些想好了如何做,岂非更好?姑娘跟宝二爷都是聪明人,自也明白那老人家这‘枉凝眉’里的苦心苦思……姑娘也说,他必定是个有心事、有经历的人,才会写出如此伤心夺魄的词……他之所以写这词,一是为了抒怀感叹,二来却是为了警戒世人……倘若是些不懂事的人,自然不明白其中意思,倘若是有缘的人,自会了悟。假如因读了这词生了些明白感叹,倒不枉费这词在世上流传一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