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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贾宝玉,柳湘莲,冯渊这三个,虽然都是些大家子弟,但贾宝玉头一个就是个举止荒诞素来不羁的,柳湘莲家中也是无人管束,自也有股桀骜之气,冯渊的性子又好到哪里去?先前也是个有名的离经叛道。蒋玉菡又是戏子,见惯世事的,这几个人性情上极为相似,所以也能够一见如故,说到一块儿去。

冯渊见柳湘莲如此,他也正靠着柳湘莲,便说道:“好兄弟,你别急,你要见也无妨,如今大家情同手足,我回头问问你嫂子,她是个通情达理的,自可见得。”柳湘莲听了这个,才面色缓和了,冯渊便起身,自去里面见莲生。剩下三个人叽叽咕咕的又喝了一会,贾宝玉说道:“柳二哥,你若是想见嫂子,不可喝的半醉,免得唐突了莲嫂子。”柳湘莲的性子是个无醉不归的,本正要喝,闻言便将酒杯放下,说道:“说的是,倘若真个去见嫂子,弄得满身酒气却是不妥。”当下,便唤了仆人来,命上一壶茶。仆人自去备茶。柳湘莲便不再喝酒,喝了几口茶,又恐怕那酒气熏得一身便是,就说道:“你们两个且喝着,我出去透透气。”

贾宝玉跟蒋玉菡便答应一声,柳湘莲起了身,自向外而去,他站在那暖阁外面,冷冽气息扑面而至,酒气才又醒了三分,柳湘莲低头,见底下白雪地,忍不住有些头晕,便扶着那栏杆,一步一步地向下面走,走到了走廊上,又下了台阶,细细打量着院子,但见墙角上几株梅花,枯枝峻棱的,鲜鲜艳艳的开放着,不觉赏心悦目,便走了过去,靠在那梅花底下细细欣赏。

正仔细看着,却见走廊里两个丫鬟经过,一个说道:“昨儿爷一时兴动,做了那个男雪人,如今又落了些雪,却更胖大了。爷真是有趣儿,方才经过,只说那男雪人被女雪人养的好,所以吃胖了些,又说女雪人头上的红梅花有些凋谢了,不新鲜,让再折一枝回去。”另一个丫鬟便说道:“你说是怎样?全是因为爷待奶奶好,所以当那女雪人是奶奶一般,昨儿奶奶本只做了一个雪人,爷偏偏问那是男是女,嫌弃她一个孤单,非要再做一个陪着……如今就连女雪人头上的花儿残了,也看不过去,定要弄最好的才行。”

两个唧唧呱呱,向着这边走过来。柳湘莲只是呆呆听着,并没有想到起身离开,那两个丫鬟只顾着说,走下台阶,刚要去折梅花,猛地见有个人站在梅树下,见那容颜似雪,眉清目秀,却如花儿一样,不由地双双一愣,看清是个男子之后,羞得跑回去,说道:“怎么院子里多了个男人?”另一个说道:“休要叫嚷,听说爷请了人来吃酒,必定是那吃酒的客人。”两人退到走廊上,才停了步子,却仍旧不停地回头来看柳湘莲,低低说道:“真是好容貌……”另一人说道:“大胆,春-心动了不曾?回头告诉奶奶,打发你出去!”另一丫鬟说道:“奶奶好心性,才不会这样做呢。”

柳湘莲见那两人走了,低眉想了想,便抬头,自红梅上头,捡了好看的一枝折了下来,这才起身离了红梅边上,跟着那两个丫鬟,慢慢向内走了片刻,蓦地停住了脚,转头看栏杆对面。

却见对面的门扇外头,果然立着两个雪做的物事,距离不远,其中一个的头上插着一支红梅花,另个的身边放着扁担水桶,果然亲亲热热,憨态可掬。

柳湘莲抱着红梅花,怔怔地向着那边走了一步,忽然见那边房门打开,有人低低说道:“你且只去,别喝醉了。”听声音温柔可亲。

柳湘莲急忙站住脚,却见是冯渊出来,将身站在一边,却露出了身后一个人。

那人着一袭普通淡红衫子,眉如远山,双眸秋水,眉心一点胭脂记,说不尽的端庄秀丽,徐徐在眼前出现,就仿佛方才仔细看了的一株红梅相似,恁般惊艳。

柳湘莲见了,心头蓦地认定,想道:“这便是莲嫂子了罢。”却见冯渊出了门来,并不就离开,反而站住了脚,回身说道:“既然如此,我便去了,夫人好生休息。”莲生仰头望他,见他的脸红红的,便抬起帕子擦了擦,说道:“那暖阁子里太热,你们吃一会出了汗,千万别就走出来,免得着了凉。”疼爱之情,溢于言表。夫妻两个站着,温情无边。

柳湘莲看了片刻,眼中略微湿润,便将怀中抱着的那支梅花放在旁边的栏杆上,转过身,快步走了。

贾宝玉跟蒋玉菡两人正吃了一会,也觉得热的慌,便叫小厮将阁子的窗户开了,两个人站在窗户边上说话。宝玉便说道:“琪官如今在何处做戏?”蒋玉菡便说道:“目前在忠顺王府上。”宝玉便说道:“原来如此……只望日后能跟琪官你多多亲近。”蒋玉菡说道:“承蒙二爷青眼。”贾宝玉见他言谈温文,举止优雅,也自喜爱,两个说了一会,宝玉问道:“怎地柳二哥不见了人影?”蒋玉菡也向外看,说道:“不单是他,冯大哥也还不回来。”宝玉说道:“不如我们出去找人。”正在说着,却见阁子底下,有一人踯躅而来,看样貌却正是柳湘莲。宝玉笑道:“咳,说到他他就回来了,想是感应到我们说话,心里怕了。”蒋玉菡却看着柳湘莲,见他有些抑郁,担着心事的样儿,心头便微微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