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来越大, 裹挟着所有寒气, 笼罩整个客栈。
米丘的脑袋靠在他的肩头,身体还带着温热,但是呼吸一点点地沉寂下去。
江冽的手支撑住米丘,她嘴角微俏,面带晕红, 好像是刚睡着了一般。坐在堂口的店小二听着雨声,打了个盹一抬眼,不由得摇头一笑。
现在的小夫妻呦~
一滴水从房檐落下,滴到米丘的脸颊, 落在苍白的唇角。她没有半点反应。江冽伸出手, 接住一滴寒露。
这次的雨, 冰冷、迅速, 却在他的掌心长久不散, 好像是一滴泪。
江冽看着手心里的雨点, 眸中沉沉。旁人只当他是在沉思, 其实他的心思如同被敲打千万遍的岩石, 不闻雨声、只余沉默。
他向来是沉默的,但这并不代表他毫无心思。米丘也曾问过, 当她把匕首指向他的时候,他在想什么。他只是看着她颤抖的手,看着她微红的眼角, 那是一个防备且拒绝的姿态,但他按捺住杀戮的黑刀, 一切都交给自己的直觉。
他的直觉向来很准。
爹娘被杀的那天早上,也是如此之大的雨。他站在门口,接住从古树叶间飘落下来的雨,然而雷电击中那颗树,火焰在雨水中疯狂生长,他内心一动,就看到远处如鬼魅的一排黑影。
鲜血稀释在雨里,他倒在地上,雨水冲刷得眼睛无法睁开。但是他还是看到父亲和母亲并排的尸体,他们瞪大双眼,齐齐看向他,满是不甘与担心。
然而越来越大的雨水隔绝了所有的视线,似乎也隔绝了所有声音和情绪,他缓慢地眨眼,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无限拉长,内心的空洞也似乎被无尽的雨水填满,没有伤心、没有恐惧,只剩冰冷的空荡。就连魔教的炎远冬抬起刀时,他也毫无反应。
直到远处几个门派到来。
如今,雨水再一次笼罩住了他。他放慢了呼吸,看着手中的那一滴水。心里像是有几滴雨偷偷飘进,他没有动,仿佛怕被它们肆意洞穿。
然后米丘的脑袋一偏,无力地垂了下去。
一瞬间,米丘所说的只有在雨声里才能听到的声音却如同潮水褪去。虫鸣、树动、雨打,渐渐不甚分明,甚至不如怀里越来越冰凉的体温来得真实。
也许是檐下太过聒噪,他皱了一下眉,将米丘打横抱起。
屋内的店小二见他不想回屋,于是笑着递上一个凳子,他点头躲开,带着米丘走进雨里。
米丘的头枕在他的脖颈,手腕乖巧地放在胸口。大雨瞬间淋湿二人,旁边的小骡抬起头,不安地踢着蹄子。耳边的声音似乎还没有恢复,远处群山环绕、青木茂盛,像是能沉眠的好地方。
他向前一迈。
黑色掐断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