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简宁意第一次直呼祁玉的大名。
听见他仿佛要低到夜风中的声音,祁玉动作一滞,很快恢复如常:“我在。”
简宁意只觉得自己脸烫得吓人,他此时才有自己已经快烧到三十九度的实感。
简宁意闻着祁玉身上传来的清淡味道,缓缓闭上越来越沉重的眼皮,像眷念归巢的幼鸟一般,脑袋又蹭了蹭,喃喃开口:
“祁玉。”
祁玉:“我在,宁宁。”
“你真好……”
简宁意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像是真的说给夜风听似的,没了音。
生病的人总是会比平时更为脆弱,暴露出来的东西也更多,听着简宁意的夸奖,祁玉无声地笑了笑,故意逗他,压低了声音问:
“祁玉这么好,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和他谈恋爱?”
说完后祁玉等了一会儿,没有听见简宁意的回答。
背后的呼吸趋近平缓,祁玉以为他睡着了,以为自己今天也得不到回答了,无奈地摇摇头刚想收了心思专心脚下,却忽然听见背后传来一道细小的声音:
“不…不行……”
祁玉身形一顿:“……什么?”
“不恋爱……”
没想到简宁意都烧成这样了还不忘拒绝自己,祁玉一时心情复杂,酸涩无比。
不等祁玉整理好自己心情,又听简宁意断断续续开口:
“主角…都很好,大家可以,但、但我我不可以……”
从声音来看,简宁意此时已经有些迷糊了,说话有些前言不搭后语,含含糊糊吞字也很严重,祁玉加快了脚步,脑子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两个字:
主角?
什么主角?
什么叫大家可以,但简宁意不可以?
身后已经能听见贺柳他们的动静,祁玉偏头看了简宁意一眼,只能勉强看见毛毯下他那毛茸茸的蓬松头发,看不见正脸,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睡了。
祁玉知道简宁意已经换了个人,但对他的来历还一无所知,怕引起怀疑,他没对第二个人说过,也没想简宁意求证。
此时听了简宁意的话,他心里隐隐有个不成型的猜测。
祁玉不肯放过这个机会,瞧了前面专心开路的大川一眼,压低了声音叫人:
“宁宁?”
“唔……”
有回应就好,祁玉定了定神继续问:“你不和祁玉他谈恋爱,是不喜欢……还是不能?”
大概是祁玉向下一步垮得太大,背上的简宁意被颠了一下,脑袋和后背相碰,他皱眉嘀咕一句,转脸换了个姿势继续睡。
简宁意带着热气的呼吸很快平稳。
而离得过近、勉强听清楚了他刚才咕哝的那句话的祁玉,心里却是掀起了巨浪,久久不能平静,扶住简宁意膝弯的双手先是一紧,怕弄痛简宁意,反应过来后又立马卸了力道。
大川听后面没了动静,停下脚步往后一看,就见他老大站在原地不动了,脸上的表情相当复杂,怎么说呢……
按照大川目前的词汇量是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非要强行描述的话,大概就是……悲喜交加?
虽然不太贴切,可大川认为他祁哥的神情的确是不太对劲。
“老大?”大川试探着叫了祁玉一声:“要是累的话,休息一下换我来?”
大川能听见祁哥和未来嫂子在交流,但他没刻意偷听,具体说的是什么他一个字都没听清,所以也不清楚未来嫂子说了些什么,祁玉表情为什么如此凝重。
祁玉深吸一口气,对疑惑的大川开口道:
“没事,走吧。”
“哦,好。”
大川心里不信没事,但祁玉都这么说了,他也没打破砂锅问到底耽误时间,毕竟当务之急是送简宁意去医院。
…………
简宁意是被轻微的对话声吵醒的,他缓缓睁眼,就见一位护士正在给他换药。
护士一低头,正对上他睁眼:“诶,你醒了啊,刚好是最后一瓶了。”
房间内光线白得有些晃眼,简宁意有些不适应地闭闭眼,意识逐渐回笼,想起来自己发烧了,被送来了医院。
护士话刚落下,另一道熟悉悦耳的声音又响起:
“宁宁你醒了?已经退烧了,你还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简宁意眼珠转了转往下,看见了站在身后的祁玉。
“祁老师……”简宁意喊了一声,话出口才察觉自己声音哑得可怕,太过难听,便闭了嘴。
护士动作很快,换好药就出去了,让祁玉有事按铃。
等护士离开,祁玉帮简宁意把病床摇上高了一些,拿着水杯在他旁边坐下,柔声道:
“喝点水润润嗓子,你嘴唇都有些干起皮了。”
简宁意闻言抿了抿唇,是有些干涩,他高烧本就缺水,正是口渴的时候,他哑声说道完谢就抬手,而祁玉却按住他想拿杯子的手:
“我喂你。”
输了液,睡了一觉简宁意烧退得差不多了,只是刚睡醒还有些懵,手脚有些酸软,但还远没到需要人喂食的地步。
见此简宁意下意识想拒绝,祁玉猜到他想说什么一般,声音低且缓:
“乖,我喂你。”
对上祁玉的双眼,简宁意拒绝的话在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来了。
就这祁玉的手,简宁意低头乖乖的喝了两口递到嘴边的水,心想祁玉太犯规了。
这种语气,这种表情,这种眼神……
谁能拒绝啊?!
喝了半杯水后,简宁意抬头对祁玉摇头表示不喝了,同时开口问:
“祁老师,现在什么时候了?”
他只记得祁玉背他下山,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简宁意的都不知道,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医院。
“快十一点了。”祁玉把杯子放在床头柜上,又问:
“你睡了四个多小时,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没想到自己竟然睡了这么久,简宁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不是很饿。”
祁玉闻言摸了摸他输液的手,不是很凉,道:
“痛吗?医生说你青霉素过敏,于是给你换了种药,这种输得会比较慢,输进去后会有些疼。”
“不疼。”简宁意摇摇头,说完后他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打量了一下自己所处的病房,好奇问:
“怎么只有祁老师你在,贺姐呢?”
他还没昏沉之际,记得贺柳跟着他们一起下山了的。
“在外面。”祁玉帮他掖了掖被角,道:
“今天山上的事还是被媒体知道了,好多人闻风堵在医院,贺姐大川导演他们正在处理这个事。”
今天的事连搜救小队都惊动了,媒体会听到风声是意料之中,简宁意并不意外。
简宁意还记得祁玉背他下山的事,歉意地看他:
“不好意思啊祁老师……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今天真是兵荒马乱的一天。
祁玉并不想从简宁意嘴里听见‘不好意思’、‘对不起’、‘谢谢’等生疏客套的字眼,缓缓摇头后看他:
“你知道的,我不怕你给我添麻烦,也从来没觉得你是麻烦。”
简宁意听后下意识反驳:“以前我追你的时候,你不是很讨厌我吗?”
两人如今基本不再提起以前的事,可简宁意还记得祁玉有多讨厌原主这个私生粉。
简宁意心想看来祁老师记性也不怎么样,连从来没觉得他是麻烦这种违心话都能说出口了。
祁玉也不辩解,只道:“你知道的,这不一样。”
不一样?
简宁意微怔,本能抬眼,正对上祁玉深邃的目光。
四目相对,祁玉那仿佛看透一切的眼神让简宁意心中一跳,莫名有些心慌,赶紧转移话题:
“苗念君也在这家医院吗?她怎么样?醒了吗?”
简宁意心惴惴不安,难得慌了神,满脑子都是祁玉刚才那句话——
什么叫不一样?他该知道什么?
想着想着,简宁意心下一沉:难道他暴露了?
什么时候?
是发高烧时说胡话透露了什么吗?
祁玉:“……”
面对他如此生硬的转移话题,祁玉在心里叹口气:
“她是在这里,已经醒了,医生检查后除了小腿骨折之外,没有其他明显的伤,等小腿好一些就能出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