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后站着两个宫婢,方才接礼物都是让这两名宫婢上前,眼下突然劳驾沈咎,沈都督如何不明白她什么意思?她这举动过于明显,有几个离得近的人不免抬起头来,想看看兰贵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沈咎倒是面色如常,上前接过卫弥月手里的紫檀木盒,再转身交到兰贵妃手中,“娘娘,请拿好。”
当事人脸上瞧不出任何异常,便是卫弥月也微垂着眼睫,亭亭如玉地立着,教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众人的八卦之心失望了,正好另一名命妇上前给兰贵妃送贺礼,卫弥月理所当然地跟在郁氏和卫繁絮身后回到了自个儿的位子。殊不知沈咎靠近她的时候,她的呼吸不由自主屏了起来,脑袋像迎枕里塞得乱糟糟的棉花,没法正常思考,也不知道怎么把那个木盒交到沈咎手上的。待沈咎走远以后,心跳才逐渐平息,所以外人眼中看到的卫弥月神情镇定……不过是卫三姑娘一时紧张忘了做出反应而已。
回到位上,看着众人一一送完了礼物,景翊帝举杯邀大家共饮,宣布宴会开始,卫弥月也跟着端起白瓷酒杯小啜了一口。台上陆陆续续上来几名穿着身披长巾的异域舞伎,每人脚下一张小圆毯,挥舞长巾,跳的是胡旋舞。热烈活泼的舞蹈、急速转动的脚步将宴会的气氛也带动得轻松起来,离得近的人开始举杯说话,女眷这边儿一般不沾酒,大多喝花茶或是梨水。卫弥月正一边喝冰糖雪梨炖燕窝,一边津津有味地跟直播间的观众一块儿看胡旋舞,身后有人碰了碰她的肩膀,说道:“蔻蔻。”
卫弥月回头,是虞婉彤。虞婉彤指指后头的花园,问道:“我想去更衣,你跟我一块儿吗?”
卫弥月点点头,跟着虞婉彤往明光殿后的夹道走去。虞婉彤经常到宫里陪虞皇后品茗聊天儿,是以对宫里的地形很熟悉,倒也没让宫婢在后头跟着她们。
虞婉彤并非是想更衣,只不过许久没见卫弥月,想单独跟她说会儿话罢了。前头人太多,她想找个清静的地方。虞婉彤领着卫弥月往太液池边走去,似是轻吁了一口气,道:“蔻蔻,听说你感染了风寒,近日一直没去书院,我和阿桃、嘉棠都很关心你,你今日可感觉好些了?”
卫弥月被绑匪劫持后,在家休息了月余,对外声称是感染了风寒,是以虞婉彤并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卫弥月也不打算告诉她,只弯弯眼睛笑道:“已经大好了,不然今天怎么能来参加兰贵妃的千秋宴呢?”她语气乖乖,“让你们担心了,明儿个我就能回书院继续念书了。”
虞婉彤这才松一口气,道:“那就好,近日你没去书院,苑容也没去。书院倒是冷清了许多。”
卫弥月随口一问:“苑容为何没去?”
虞婉彤摇摇头,不大清楚的模样。“我也不太晓得。不过听我爹说苑容的表哥被免了神策卫指挥使一职,降为从五品的南镇抚司,想来跟这事儿有关吧……”
卫弥月轻轻地「哦」一声,倒是没把尹堃被免职的事跟自己被劫持的事情联系到一块儿。
不过以苑容的心高气傲,如果不是尹府出了翻天的大事,像这般认识王孙贵胄的机会,她怎么舍得不来呢?
——就像卫盛兰那般。
俩人一壁走一壁闲聊,等虞婉彤更衣完,她们缘路折返。明光殿前的歌舞仍在继续,但大都是朝堂命官们在对饮、聊政事,年轻些的世子少爷们都去了太液池旁玩投壶,姑娘家则或坐或站在太液池旁的八角凉亭里玩击鼓传花令,虽是各玩各的,但少年与少女之间互相吸引,总有人忍不住朝对面悄悄投去目光。
卫弥月与虞婉彤到时,击鼓传花令的「芍药」正好停在卫盛兰手中,卫盛兰按照先前说好的规则———持花者说笑话、讲谜语或者行一首关于芍药的诗,她选择行一首诗:“倚竹佳人翠袖长,天寒犹著薄罗裳。扬州近日红千叶,自是风流时世妆。”
这首诗出自前朝著名诗人的《赵昌四季芍药》,流传并不广泛,她能一字不差地背下来,也算小小地卖弄了一番。
卫盛兰骄傲地昂了昂脑袋,下意识朝湖边玩投壶的人群中扫去,寻找武安侯世子的身影,可惜武安侯府兄弟俩刚才还在这儿,目下不知去了何方,她只得失望地扁了扁嘴,收回视线。
击鼓传花令继续,卫弥月和虞婉彤也被拉着加入了进去。卫弥月左手边是褚右相的孙女褚若水,右手边是大姐姐卫繁絮。
蒙着眼睛的笛师吹响下一首曲子,不一会儿,曲子结束,芍药花落在褚若水的手中。
褚若水也念了一首与芍药有关的诗:“闲来竹赏亭,赏极蕊珠宫。叶已尽馀翠,花才半展红。媚欺桃李色,香夺绮罗风。每到春残日,芳华处处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