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知事原本咬紧牙关什么都不说,但被上了刑具,没坚持多久,便将所作所为招供道:“是尹指挥使的表妹、苑容姑娘的丫鬟找到小人……求小人为她做一件事儿……”
尹堃刚出武场,一位身穿甲胄的京卫赶来传话道:“尹指使,沈都督让你去中军都督府。”
沈咎平日也会将武将叫到跟前商讨一些京营的事情。但最近营里没发生什么大事儿,沈都督叫他去做什么?
尹堃虽有些疑惑,但还是骑上自己的马立即前往都督府。到了都督府,下马走入正厅,朝厅堂中央坐在黄花梨圈椅中的沈都督行了一礼,自顾自起身问道:“沈都督,您找属下?”
武将不讲究那些个虚礼,往常沈咎都不与他们计较。今日沈都督视线朝他扫去,讽刺道:“尹指使如今不将本都督放在眼里便罢了,连京城卫府都敢动,莫非想与整个京中的名门望族结仇?”
一番话将尹堃说得惶恐又不明所以。尹堃这会儿哪里还敢起来,直棱棱再次跪在地上道:“沈都督这话是何意?属下同卫府甚少来往,怎么会招惹卫家,更别说跟整个京城的世家为敌?”
沈咎不疾不徐地问:“杨贺安是不是你的人?”
杨贺安便是方才被上了刑拘、神策卫的那名知事。
尹堃如实道了声是,心生疑惑,杨贺安是素来默默无闻,沈都督为何会忽然提起此人?
尹堃尚未想明白,沈咎朝厅堂外道了一声:“带进来。”两名京卫便架着一个出气多进气少的男子迈进门槛,京卫甫一松手,那男子便软倒在地。后头还跟着一个人,正是劫持卫弥月的那名绑匪小弟。
那如一滩烂泥一般、浑身是血倒在地上的囚犯,便是尹堃的下属、神策卫的知事杨贺安。
尹堃见状,心中先是惊了一惊,不知这杨贺安是犯了什么事惹到沈都督头上?接着便听沈咎对那名绑匪小弟道:“你告诉尹指使,是谁要你做什么事,事成之后又要分你多少银子。”
绑匪小弟见了杨贺安的遭遇,又目睹了自家大哥的惨状,哪里还敢有隐瞒,一五一十地将这几天的事由说得一清二楚:“……有人让我们劫持卫三姑娘,并关住卫三姑娘五日,坏了卫三姑娘的名声,事后分给我们一千两银子。就是他指使人找上我和大哥的,沈都督……我和大哥猪肉蒙了心,才会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儿,平时给我们一百个胆子我们也不敢打卫三姑娘的主意啊……都是他!都是他找人唆使我们的!沈都督英明,饶我们一命吧……”
沈咎置若罔闻,掀眸问尹堃道:“尹指使可听清楚了?”
尹堃自然是听清楚了,从一开始的不明所以,眼下是震怒非常。卫家虽说前几年远离了京城,但到底是百年世家,在京城根基深厚。更何况卫府长房卫青临如今正得皇上赏识,回京述职不久便被提拔为正三品的都察院左副都御史。虽同是三品,但卫青临在朝中人脉广泛,他招惹不起。
他手底下的杨贺安竟敢找人劫持卫青临的女儿?
虽然疑惑杨贺安素来不声不响,何时与卫家结了仇,但他听说那卫三姑娘自幼体弱多病,卫家人将她看护得跟眼珠子似的。这次女儿险些遇难,卫青临岂会善罢甘休?
思及此,尹堃管不了那么多,抽出腰上佩刀,指着杨贺安的脖子道:“不劳沈都督动手,我今日便结果了他,给卫副使一个交代!”
剑尖刚抵上杨贺安的脖子,沈咎轻轻抬手,将手中的斗彩小盖钟挥向尹堃手中的剑。小盖钟端端击中剑身,尹堃只觉得手臂一震,剑便脱了手。
沈咎坐在圈椅中,单手支着脸,慢条斯理道:"尹指使何必急着了结他?何不仔细问问,他同卫家无冤无仇,为何要害卫三姑娘?
尹堃方才冷静下来,踢一脚地上奄奄一息的人问道:“说,你究竟为何这么做?是你跟卫家有仇怨,还是谁给了你什么好处?”
然而杨贺安已然被折磨得说不出一句话来,瞳孔蓦地睁大,盯着一处地方,口中呢喃道:“表、表妹……”
尹堃听不清,踢了踢人让他大点儿声。但脚下的人用尽全身力气,只吞吐出一句“表妹害我……”便睁着双目咽了气。
人死在厅堂中,沈都督觉得晦气。沈咎眉宇嫌恶地皱了皱,不耐烦再搭理尹堃,起身道:“尹指使也听到了此人死前口中说的什么,若想知道缘由,不放回去替我问问寄住在你府上的表妹。”
沈咎走到门边,停住,头也不回对尹堃道:“下属管教不力,你也难辞其咎。这几日你暂不必去大小武场,神策卫指挥使的职务暂且交给和阳卫镇抚司打理。我会向今上说清缘由,另寻一名办事得力的新指挥使,接替你的职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