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武安侯膝下有两位嫡子,长子裴追,次子裴迹,长子自六岁后便被立为武安侯世子。
眼下被卫盛兰唤作“追表哥”的少年点了一下头,从善如流道:“今日神策卫休沐,我便回来陪母亲过寿,听管事说跨院的马车里有一匹马失了控,我去看看。兰表妹怎么在这儿?前厅的席面结束了?”
卫盛兰也是胆子大,摇了摇头便说:“我是在这里等着追表哥的……”
到这儿,那边的两人还未注意到卫弥月。卫弥月觉得自己不藏起来就有些不合适了,脚步挪动,小心翼翼地躲进一旁的假山里。透过假山的罅隙,仍能将两人的动作和神情瞧得一清二楚。
“裴追”模样意外,顺着她的话问道:“等我做什么?”
卫盛兰低头盯着桥下缓缓淌过的溪水,语气有点儿哀怨惆怅:“追表哥还记得这儿吗?小时候我来武安侯府,你和迹表哥常带我来这处溪边玩。有一回迹表哥捉弄我害得我落了水,是你将我救起来的,你还因此骂了迹表哥一顿。明明那个时候咱们三个关系还很好的,后来不知道怎么,关系便渐渐地疏远了。现在我想见你和迹表哥一面,都得在这里等上好久……”
少年起先神情有些微妙,听到她后面几句话,神色已恢复了正常。他好笑地掀了一下唇,不太正经地安慰道:“男女有别,兰表妹已经到了说亲的年纪,难道还能跟着我们爬树摸鱼?便是你不介意,姨母见了定是饶不了我们。”
卫盛兰摇了摇头,裴追还是没明白她的意思。她索性上前一步,望进“裴追”的眼睛里,直白道:“这月底是上巳节,追表哥会去湘水湖畔吗?卫府的姑娘都会去,到时候我在西畔的垂柳下等着你,我有东西想送给追表哥。”
少年不着痕迹地朝着假山望来一眼,惊得卫弥月以为自己偷听被发现了。旋即,就见那少年勾唇微微一笑,模样竟有些坏,只不过卫盛兰耽于自己的情愫没有察觉。他道:“兰表妹想送我什么?”
卫盛兰脸颊微红,咬了咬唇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她希冀地问:“追表哥会去吗?”
“那日本不该我休沐,”少年神色疏懒地倚着桥身,语调沉吟,说完这句后停顿了许久,方才慢条斯理道:“……不过武场与湘水离得不远,倒是可以去一趟。”
他的话音刚落,卫弥月察觉假山旁的槐树上传来轻微的响动。“沙沙”两声,转瞬即逝。
卫弥月本以为是风吹动得树叶作响,没有在意,正在想桥上两人何时才能说完话,她该回去了。卫繁絮更衣回来找不见她,定是会着急的。
然而卫盛兰似乎还舍不得让面前的少年离开,面露羞赧,嗫嚅道:“追表哥,听闻姨母准备为你和迹表哥相看亲事。”
少年无可无不可地应了一声。
“那你觉得……”卫盛兰紧紧攥着衣缘,攥得指尖微微有些发白,似是豁出去了一般。“你对我可有……”
卫盛兰面前的少年定定看着她,眸色漆漆,似是料到了她要说什么。可他神情自在,并未有阻拦卫盛兰说话的意思,仔细看眸中反而有一丝趣味盎然。
卫盛兰受到了鼓舞,正要继续说下去。卫弥月也暂时忘了卫繁絮在等着她,看得津津有味。
到这会儿卫弥月总算明白当初卫盛兰给武安侯夫人挑寿礼时为何那般上心,原来是因为心仪武安侯世子,想要先讨好武安侯夫人。
突然间,假山旁的榕树上又传来一阵树叶摩挲声,紧接着是有东西落地。声音不重,卫弥月离得近才听得清晰。
卫弥月偏头朝山洞外看去,就见方才还空空如也的树下,立着一位神姿爽拔的少年。他穿一袭宝蓝色柿蒂窠纹锦袍,微微蹙着眉觑向拱桥上立着的那二人,薄唇轻轻地“啧”一声,似有些不悦。他眉目俊朗,容貌鲜焕,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内勾外翘,唇边似乎还噙着方才看戏时的闲适从容。
模样生得与前头不远处低头与卫盛兰说话的“裴追”一模一样。
卫弥月微微张了张口,乌润的眼珠子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边桥上的另一位少年。
她似乎想说话,树下的少年转眸,也瞧见了她。卫弥月方才藏的位置隐蔽,是以两人竟然谁也没发现谁。
少年脸色一变,怕她说话将那边两人的目光吸引过来,迅速也跟着挤进了假山里,倾身捂住卫弥月的嘴,低声警告她道——
“嘘。”
第15章
武安侯夫人统共只生了两个儿子,便是一对双生子。
寻常人家虽没有“双生帝王家,一子去而一子还”的规矩,但武安侯的位置只需要一位嫡长子继承。彼时,十七年前,武安侯夫人仍在月子中,武安侯便想将其中一位孩子送给普通人家养,是武安侯夫人苦苦哀求丈夫,并保证能将两位孩子教养好,定不会让他们因爵位兄弟阋墙,武安侯才松了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