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电话那头的老爷子已经颤颤巍巍地说道:“小濯的朋友啊,那快让他进来吧,大晚上的,别耽误了人家。”
顾珏的声音果然也很快传来,带着一种优越又傲慢的痞气:“你就是陆老爷子吧,果然病得不轻,难怪陆濯小小年纪就要去拼赛车挣钱,看来你们家生活确实挺拮据的,毕竟杀人犯的儿子不好当嘛。不过这大好日子的,我可是有件礼物想送给你老人家。”
顾珏话音一落,花哥也迅速反应过来,直接上前拽他:“你在这儿说什么屁话!快给老子出去!”
但老爷子却一声震怒:“让他说!”
那一声之下,花哥再想阻止也无能为力。
只能任由顾珏的声音懒洋洋地响起:“你看,就和你孙子在接吻的这个,可是外交大员江自林的儿子,所以你家孙子这会也算是攀上高枝了吧?只不过代价可是要断子绝孙,也不知道您老愿意不愿意。但不愿意的话,应该也来不及了,毕竟您孙子为了给人家大少爷过个生日,可是连学都不想上了,这可全是他大半夜去打工挣钱的照片,有这份心思在,想来你们家陆濯以后可不愁没有好日子过了。”
顾珏说完轻笑了一声。
他笑得像是只是开了一桩无伤大雅的玩笑,也根本不觉得自己是做了什么大不了的坏事。
然而那一刻,江序听着电话那头骤然传来的花哥愤怒的嘶吼,和护士着急大喊“医生,病人晕倒了,快准备急救!”的声响,整颗心如坠冰窟。
他慌乱地抬头看向陆濯,第一次在陆濯脸上看见了一种近似于惨白
的神色。
只是那样面色已经几近苍白的陆濯,却依然像个淡定的大人,用一种无比平稳的嗓音说道:“没事,爷爷一定会没事的,我们先去医院。贵东西的幼豹。
顾珏下车的时候,看见他这副样子,只觉得好笑:“你这么激动干嘛,不知道的还以为在躺着的是你爷爷。”
“顾珏!”江序从来没有用过那样悲愤又绝望的语气,“他只是不小心赢了你的赛车一次而已,你至于做到这种地步吗!你们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
他不懂,也不明白。
顾珏却只是倚着车门,低笑:“我做到哪种地步了?我一没□□烧,一没违法犯罪,三还帮他爷爷升级了病房,垫付了抢救的医药费,真要掰扯起来,我也顶多算是在看望朋友长辈的时候不小心把朋友的秘密说漏了嘴。而且这不还是跟你学的吗,江大少爷?”
顾珏说完的那一刻,江序的指甲狠狠地掐进了自己的掌心:“是,我是给沈老告过你的状,可是这性质根本不一样!你私下赛车本来就违法违规,我和陆濯又没做错什么!”
他喊道后面,嗓音已然哽咽。
顾珏却像是觉得更好笑了:“没做错什么?是,男人和男人谈恋爱,可能确实不算错,那我把这件事告诉老爷子又算什么错?你们怕被知道,不本来就是因为心虚?既然心虚了还要做,这难道不算错?”
江序指尖一紧。
顾珏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还有,你是大少爷,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那是你的事,可是陆濯就不一样了,你怕是还不知道他为了给你买那么个破坠子,翘了一个月的晚自习,每天去给别人做家教,送你回家后,还要去夜市打工吧?”
他把给陆老爷子看的那些照片递到了江序面前。
照片里的陆濯穿梭于各个学区房的居民楼里,夜市的台球桌前,还有酒吧的吧台间。
而这些,每天沉浸在充实又幸福的美好生活里的他,竟然全都不知道。
“所以啊,你说我是坏人,但你自己也没好到哪儿去,不然你但凡共情一下陆濯的自尊心,就应该知道你俩不能在一起。”顾珏得意洋洋地靠上引擎,“你知道对于穷人来说最可怕的是什么吗?不是有钱人的压榨,而是有钱人突然同情心泛滥的施舍,不然陆濯绝对不至于过得像现在这么辛苦。”
“所以我和陆濯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就只是无聊了,顺便来玩个游戏而已,和你做的事情没什么区别。至于我垫付的医药费,也不用还我了,权当赞助品学兼优的贫困学生了。哦,对了,还有。”顾珏打开车门,准备上车的时候,又突然顿住,留下一句,“陆濯送你的那个坠子,我买了两个给我家西施犬咬着玩,它还挺喜欢。”
说完,阿斯顿马丁就在夜色中扬长而去。
剩下江序站在原地,看着照片里的那一张张陆濯,突然之间,像是连哭也没有了力气。
所以明明还是怪他啊。
怪他要回来,怪他要喜欢陆濯,怪他要陆濯说出对他的喜欢,也怪明明听了一万句道理可还是总觉得他应该和陆濯在一起。
他那些声势浩荡又热烈坦诚的爱意,却原来真的不是所有人都承受得起。
如果他能够再懂事一点,不要任性地说出自己的喜欢,如果他再隐忍一点,不是非要和陆濯在一起。
又或者他更细致一点,不要去表达他对那枚坠子的喜欢,再或者他更成熟一点,不要那样意气用事地去解决陆濯和顾珏之间的麻烦。
那是不是这样糟糕的事情就并不会发生。
陆濯说,这又不怪他。
可是这怎么能不怪他。
江序站在停车场的路灯下,泪水彻底模糊了照片上陆濯的容颜。
直到身前传来低而温柔的一声:“江序。”
他才抬起头,任凭眼泪从脸颊滑落,哽咽着嗓音道:“陆濯,我好像把我们的十八岁都给搞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