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什?么大学?”手忙脚乱地拿起桌上的名片,女接待员生疏地读道,“科罗多……托福大学,先生。”
对面说了些什?么,女接待员屏息凝气地听了一会儿才扣掉了电话,把摆在柜台上的“借阅/归还登记”牌换成了“离开一下,稍后回来”,对卡洛斯说道:“馆长先生同?意与您会面,请跟我来吧。”
说完,她从柜台后面绕出来,带着卡洛斯沿着木质楼梯一路上了顶层。只见一道阳光从头顶洒下,在仿佛没有?尽头的书架中间“画”出了一条光影之路,卡洛斯抬头望去,看见了屋顶镶嵌着与道路轨迹完全一致的彩绘玻璃。
“这条路叫求知之路,因为?馆长先生认为?求知路上虽然沉默且孤独,但走到终点时会发现一路走来洒满阳光。”注意到他的举动,女接待员自豪地介绍道,“沿着这条路走到尽头,就是馆长办公室。”
“印象深刻。”卡洛斯颔首。
二人就这么一前一后,沿着阳光洒就的路线前进,穿过了层层书架,最终来到了一扇雕花大门前。这扇门一直开到屋顶,上面刻有?后精致无比的浮雕,雕刻着一名躺在地上的男子,手里拿着一把滴血的匕首。
“我就陪您到这里了。”女接待员伸手拉开沉重的大门,对着卡洛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卡洛斯瞥了她一眼,抬步走了进去。
门后是一间异常宽敞的办公室,与屋顶一般高?的书架足足占据了两面墙,房间中央是一张宽阔的木质办公室,桌子后面是一张高?背座椅,而座椅再往后,则是隐藏在白色纱帘后面的一整面落地窗。
若要说这间办公室有?什?么美中不足,那?就是零星露出的壁纸花纹丑得?惊人,像是一根根缠绕在一起的肢体。
“冒昧打?扰,馆长先生。”卡洛斯在办公桌前站定,对着高?背椅说道。
“这么年轻竟然就是科罗多托福大学的教授,真是令人赞叹。”随着一道苍老的声音,椅子缓缓转了过来,露出了一张千疮百孔的脸。
那?张脸就像是被扔进垃圾桶的破旧玩偶,布满了东拼西?凑的痕迹,肌肤被缝合后留下的疤像是一条条巨大的豆虫,簇拥着勉强在位的五官,粗陋的针脚上血肉外翻,在画布上留下了狰狞的注脚。
“你倒是第一个看到我的脸没有?惊叫的人。”老人说道,脸上的缝痕随着动作?而扭曲。
“大概是我已经被吓傻了吧。”卡洛斯耸了耸肩。
“我喜欢有?胆量的孩子,”老人似乎笑了一下,指着办公桌前的椅子,“坐吧。”
卡洛斯拉开椅子,坦然坐下。
“其实应该我来拜访你,贝格里斯先生。”老人拿起桌上的彩绘茶壶,倒上了一杯红褐色的液体,推到了青年面前。这个动作?让他藏在衣袖里的胳膊缝合线一览无余,“作?为?明克兰自治委员会的委员长,我知道自己应当更勤快一些,可?惜我这副恐怖的样貌实在不适宜出门影响市容。”
“不过老了就是有?老了的好处。”说到这里,他咧开了嘴,“总能凭年龄优势等?到送货上门。”
他做这个表情时,脸上的疤痕和?缝合伤口弯曲了起来,像是一个个咧开的嘴巴。
卡洛斯心脏狂跳了起来,下意识地伸手去碰触手表表盘,又在即将碰到时,克制地收起了手指。
“说吧,你的来意。”老人喝了一口杯中的液体,“看在合作?关系上,我可?以破例回答。”
“当然,要问?多少钱能娶到莉迪雅是没用的,这和?她住的那?栋房子一样,都是非卖品。”说完,他一推杯子,“喝茶。”
“……这可?真是个坏消息。”卡洛斯看了一眼杯中液体,没有?动,而是顺着话题说了下去,“不过我真实的目的就跟先前贝儿小?姐说得?那?样,是一次访谈。”
“哦?”老人脸上流露出几分惊讶,“我还以为?那?单纯是你找的借口。”
“我想要得?知明克兰的历史。”卡洛斯说道,“在这方面,没有?比您更权威的人。”
“这话不错。”老人笑得?古怪,“某种程度上,确实没人比我更了解它?的变迁。”
“你想听哪段?是外来势力兴起?还是地方宗教的覆灭?还是说城内现在的势力构成?”
“我想听的是真实的历史。”卡洛斯打?断了老人的列举,“而不是信仰战争、万火之祖、教团争夺之类的鬼话。我想要听的,是失落时代。”
“自私传播失落时代的事情可?是重罪。”老人眯起了眼睛,脸颊上的裂缝翻出了结痂的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