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筠如道:“热闹要自己制造才好,光看有什么意思。”

她莞尔:“嫂嫂今日可不就是制造了一回大热闹?”

赵筠如也笑了:“你说得不错。总算是叫我好好地出了一口气。”

又问她,“我虽把那个奴才拘起来了,但大长公主那里我不好插手,只能让你的侍女去试着通报一声,说我请你过来一叙。大长公主可信了这话?”

阮问颖道:“嫂嫂也知道,祖母近几个月里身体一直不好,时犯咳喘,方才在堂屋里,她情绪太过激动,又犯了这毛病。”

“谷雨来时,我已命人把祖母送回居所,请大夫过去看病。谷雨的这声通报,祖母压根没有听到,自然也谈不上信不信。”

她这话说得掐头去尾,一般人听了只会以为大长公主是在发怒途中犯病的,至于发怒的原因则不会去深想,毕竟已有前言说了,大长公主欲对她行家法。

可赵筠如是聪明人,知道府中这位老太君的脾性,或许会因为生怒而犯了旧疾,但绝不会乖乖听孙女的话回去养病,必须得先行了家法、消了自己心头的气再说。

且听对方之言,是“让人送回”,而非“听命送回”,里头的意味就很深长了。

再一细想,她这小姑子虽不像她那榆木脑袋的夫君一样对祖母愚孝,但在平日里的言行举止也算恭敬,不见违逆,此番能把大长公主气到连主都做不了的地步,祖孙之间恐怕起了一桩大冲突。

鉴于她的小姑子好端端站在她跟前,同她言笑晏晏,这场冲突的获胜者是谁不言而喻。

霎时,赵筠如心头大感快意。

她甚至连掩饰都懒得掩饰,笑容灿烂道:“是吗?那可真是巧了。我当时就对你的侍女说,你是个有大福气的,不会出什么事,让她不要担心。你瞧,现在不就被我说中了?”

倒让阮问颖一时想不出该接什么话,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道:“只盼二哥回来知道这件事后,别骂我气倒了祖母就好。”

赵筠如丝毫不怵:“你二哥他就是个拎不清的,他指责你只能说明他脑子不好,你且自来寻我,我替你主持公道。”

阮问颖笑了笑,道了一声“多谢嫂嫂体贴”,继续问:“那家令呢?嫂嫂把她安置在了何处?”

闻言,赵筠如收起了一点笑:“我命人把她和她带着的人都关在了柴房里。不过——说起这事,我想向妹妹求个主意。”

她道:“换了别的奴才,敢像她那样冒犯我,早被我打出府了。可她说到底脱了奴籍,又在长辈身边伺候,贸然处置了她,我只怕会引来什么麻烦。不知妹妹可有什么好法子?”

阮问颖明白她的顾虑,素来只有长辈处置晚辈身边人,没有晚辈处置长辈身边人的道理。家令一职倒是其次,府吏和外头正儿八经的官员还是不同的。

也不好就这样把人放回去,一来不能确保对方不向大长公主告状;二来,她们此番已是彻底撕破了脸皮,谁也不知道此人会不会因此生出恨意,她不能放任一条毒蛇在府里游荡。

她想了想,道:“不如这样,我们说她突发恶疾,看在她服侍了祖母多年的份上把她送到庄子里照顾,让她在府中供职的两个孩子也跟着过去,不必留下来伺候人。”

这是一个很讲究的法子,是在庄子里平安终老还是不治身亡,端看主人家的意愿,是一种体面的明赏暗罚。

当然,也不妨碍真的有人认为这是一个恩典,譬如府里不知情的仆役,譬如阮问颖的二哥,能有效避免对方在得知此事后朝妻子说出什么冲动的话,影响夫妻感情。

赵筠如虽在娘家时也学过管家之道,但自从嫁进镇国公府后就跟着丈夫边关长安两地跑,几年下来把兵法背得滚瓜烂熟,倒把这些后宅间的谋算忘了大半,听闻此言,登时如醍醐灌顶,眼前一亮,笑着道:“这个法子好,就听你的。”

笑了一会儿,她又有些迟疑:“不过,公主家令这一去,大长公主那边势必会问,到时——”

“嫂嫂不必担心。”阮问颖笑道,“祖母那边自有我去解释。且我这边正巧多了个人手,能顶上空出来的家令一职,不会怠慢了祖母。”

赵筠如不由得在心里叫了一声好。

谷雨来向她求援时,她还以为情势有多么十万火急,顾不得自己笨重的身子,就疾步而出。

现在想想,哪怕没有她过去救场,以她这小姑子的能力,大长公主也奈何不得,端看原本是后者欲行家法,现在却被前者气得病倒、还被架空了身边人就能知晓。

看来,从今日开始,这府里的天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