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六皇子非寻常人家公子,你便是给他当侧妃,也是旁人求不来的福气。又有哀家从旁相助,待得有朝一日,不怕你无从扬眉吐气。”她意有所指。
顾婧柔在心里冷笑。太后的确曾为顾家承宗女,但她可没有当过先皇的什么妾或侧妃,而是被八抬大轿着嫁进宫中,名正言顺地当妻子、当皇后的,怎么能混为一谈?
还有后半段话,是在暗示她能帮助自己取得后位吗?简直可笑。她若真的有这份能力,今天坐于中宫的便不是阮家女,而是顾家女了,还用得着让自己这个侄孙女来等待有朝一日?
长辈既无慈恩,顾婧柔也不准备再维持晚辈的恭谨,直言道:“请恕婧柔斗胆,问太后一句,六皇子答应这门亲事了吗?答应纳顾家之女为妾?”
或许是把她的询问当成了默认,太后的神情有所和缓,微笑道:“不过一个侧妃之位,且用不着六皇子点头答应,哀家只消和陛下提一提就成。你尽管放心。”
顾婧柔几乎想要笑出声来。
她也确实笑出了声。
“不过一个侧妃之位,用不着六皇子点头答应?”她跪在地上,笑着抬首看向太后,“太后不觉得这话前后矛盾吗?侄孙女给六皇子当侧妃,到底是一种福气,还是一件不足为道的小事?”
太后面色一沉:“你这是什么意思!哀家一片好心为你,拼着这张老脸不要给你求来这门亲事,你不领情也就算了,如何还敢咬文嚼字,来挑哀家的刺?顾家就是这么教导你的吗!”
顾婧柔奇道:“太后何时给婧柔求来这门亲事了?不是尚未来得及去求,但确保能够求成,让婧柔不要担心吗?太后既还没有为婧柔舍去颜面,就莫要再说此等令人误会的话。”
太后怒容骤起,高喝道:“你放肆!”
顾婧柔用比她更高的声音答话:“我确实放肆,但若非太后步步紧逼,我也不会如此!”
“我今天就把话放在这里,太后若不收回成命,非要逼着我给人当妾,我便一头撞死在这里,让天下人都知道太后逼死了她的亲侄孙女!”
这一番话下来犹如沸滚油锅,太后怒不可遏,当即就想命人把她拿下,还是纪姑姑闻声赶来,劝住了太后,才没有让顾婧柔真的以血明志。
饶是如此,太后也没有轻易放过她,足足罚跪了她两个时辰,从日中跪到日落,眼看着宫门就要下钥,才把她赶出了清宁宫。
还没有完,太后吩咐宫侍相随,到顾府传达她的口谕,让顾婧柔接着跪,不跪足十天半个月不算数。
突然得来这样一道懿旨,顾府上下满头雾水,不明白一向得太后欢喜的大姑娘怎么受了罚,唯有顾语司一人知晓内情,因为她提前和太后就纳妾一事通过气。
与深居后宫的太后不同,顾语司对朝堂上的风云变幻更加清楚,知晓六皇子对顾家的不喜,她不认为这桩亲事能成,但也不想就此和太后多费口舌。
如今顾家情势不好,在六皇子的打压下节节败退,她自顾尚且不暇,哪还有空去理会宫中什么忙也帮不上的老太后?
太后召她女儿入宫,她就让女儿入宫,太后送她女儿回府,她就接女儿回府,罚跪的口谕懿旨她恭敬受领,把女儿关在房中闭门思过,至于对方会不会跪、又会跪多久,她就懒得去管了。
顾老夫人倒是有些想管,但一来顾家当家的不再是她,二来,因她溺爱幼子,使其得罪宜山夫人在先,冒犯都察御史在后,给顾家惹了一篓子麻烦,她既无理也无颜再插手家中诸事。
就这样,顾婧柔在房里闭门思过了半个月,再出来时外面的天虽然没变,却有了许多奇奇怪怪的风声。
其中,皇后昏迷一事引起了她的注意,她命人仔细打听,得知出事当日阮问颖曾进过宫,心里便生出了一个猜想,莫非此事与太后要六皇子纳妾有关?
她没有就这个猜想做出什么行动,她和阮问颖素来不对付,六皇子又一直打压顾家,皇后便是真的为此吐了血,她也不需要感到任何羞愧,只要六皇子别答应这门亲事就行。
而事情也果真如她所想,没有任何六皇子要纳妾的风声传出来,想来太后不管有没有和陛下提议,此一事都不会成。
顾婧柔由此松了口气。
没想到后面竟还有一遭在等着她。
万寿节至,她身为百官家眷,可以与宴,但她不想去,她又不似阮问颖那般得帝后关注,去不去都没人在乎,去了还要面对太后,让她想起半个月前的糟心事,不如不去。
可太后派了人过来点名要她去,她也只能奉命前往,心里隐隐约约有股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