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二郎有一句话说得很对, 六殿下对你有十分真心, 你之前也与他感情甚好, 你们之间是发生了怎样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才会让你这般改换心意,不想与他成亲?”

阮问颖与杨世醒之间的确发生了一件天大的事情,大到不说出来旁人都不会猜着,说出来更是会难以置信。

但她不能把这件事对阮淑晗说,哪怕是“我发现了六殿下的一个秘密,使他再不能容我,也不能再与我回到从前”这样的话,也不能说。

阮淑晗固然不会追问真相,但她会心虑、多思,而这样的情态是很难掩盖得住的,一旦表露在外,被徐元光或他人看出,也许就会传到杨世醒的耳里,使他误以为自己的身世之密被泄露了。

到时,才是真的灭顶之灾。

所以她什么也不能说,只能道:“晗姐姐,有许多话我不能告诉你,但是请你安心,我会有退亲的想法并非出于一时冲动,而是多番深思熟虑之下的决定。”

阮淑晗苦笑:“我怎么能够安心?光是想到你要退六殿下的亲,我这心就安不下来。”

她顿了顿,忽道:“你说你想了很久……是不是从年前那会儿,你就已经在考虑这件事了?所以才会生那样一场大病,精神也一直瞧着恹恹的。”

“也许吧。”阮问颖没有正面回答。

实际上,那时的她对杨世醒抱有什么样的想法,对这门亲事抱有什么样的态度,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若非太液池畔的那次相遇与山黎之言,恐怕直到现在她还举棋不定。

“总之,我已经决定好了。”

阮淑晗继续苦笑:“好,你决定了。你准备什么时候退亲?麻烦你提前与我说一声,我好带着家人连夜离开长安,避走大祸。”

阮问颖一愣:“晗姐姐……”

对方深吸一口气,打起精神,重新对她露出一个温和亲近的笑容:“没什么,我乱说的,你不要在意。这是你自己的亲事,理当由你自己做主。只是……你有没有想过要怎样退掉这门亲事?”

但阮问颖已经被她方才的话说得生出了羞惭之心,反握住她的双手,诚恳道:“晗姐姐,我知道这个决定很任性,但我向你保证,我会尽我所能不连累其他人,所有得失皆由我一人承担。”

阮淑晗看着她:“你如何尽你所能呢?是身染恶疾还是易服出家?或许是我见识不足,但是据我所知,自古以来,主动与皇家退亲的,除了东存真人与元宪皇后,都难有善终者。”

阮问颖明白她的意思,东存真人为赵魏江州季氏嫡女,自幼不食五荤,礼敬天尊,在与泰王成亲前口吐黑血不止,幸得一云游道士赠言,言其尘缘已了,宜速出家入道,不然恐性命忧矣。

季家连夜把嫡女送入宫观,黑血果止。帝闻之大奇,命手下访查消息,确真不假之后,便解除了季氏与泰王的亲事,后十年见其潜心奉道,祈雨有应,更敕封为东存真人,令其掌管天下坤观。

元宪皇后的事情就没有那么神奇了,霍晋末年,奸臣当道,晋戾帝昏庸无能,太子残酷不仁,好龙阳之癖。恰逢天下并举,与之定有亲事的贺家便断然悔婚,举义旗而起,虽然在最终没有事成,但原本要嫁给太子的长女却因缘际会识得了沈国公之子,二人结为夫妇,携手一起开创了沈夏王朝。

如今天下太平,政治清明,阮家不可能和贺家一样因势悔婚,阮问颖又不似东存真人那般幼有奇遇,纵使效仿其得什么奇病怪症,再雇人扮演一位云游道士,恐怕也难使人信服。

更遑论有三清殿的灵微真人在,虽不知其实底如何,但陛下既然信重,想来身怀异禀,倘若把他请来一看,将她的把戏戳穿,那整个阮家都别再想有什么喜事了,直接以欺君之罪论处。

所以也难怪阮淑晗会有此之说。

其实阮问颖自己心里也没什么底,寻常人家退亲都有可能结亲不成反结仇,更不要说皇家了。

但她又不能认可这番话,不然就会让阮淑晗寝食难安,她不想让她的堂姐因为她的事而焦虑。

遂道:“姐姐会知道她们,是因为史书里只记载了她们的事迹。其余人等,或许也有和皇家退亲后全身而退的,但她们的成就没有东存真人与元宪皇后高,事迹流传不广,就逐渐被人遗忘了。”

阮淑晗道:“也许如此。可是你怎么能确定你会成为她们中的一人呢?我实在担心。”

“姐姐但请宽心。”她朝对方一笑,“我虽然想退了这门亲,但不会贸然行事,会耐心等一个万全之机。实在不行……我还有最后一个法子。”

阮淑晗问道:“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