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

对他的亲生儿子,他尚且能够下定狠心,朝中的宗亲大臣们,最好老老实实、安安静静地跪伏在他足下,不要妄图以左右皇储或者说——下一任皇帝,来获取权力。

这万里如画江山,唯他为主宰,唯他能掌控。

康熙不掩饰自己的獠牙与手腕,无人敢明晃晃地往他的眼皮底下伸手来,无论背地里有多少安排算计,总归明面上还是清清静静的,一片太平和乐之象。

敏若不想去理其下有多少隐晦的算计、和密密麻麻铺开的触角——正如康熙也是一样,但关注这些、掌控这些,已经成为了他们的本能。

在康熙势力的动作之下,敏若安静地蛰伏着,默默观察着一切变动,这一局中的观察者并不只有她一个,但无论拼耐心,还是凭先机,敏若相信,她都不会是最终的输家。

她从来都有数不清的耐心,也在这一局中、在紫禁城里,占据了太多先机。如今,还不到它们登场的时候。

蛰伏,唯有蛰伏。

养乐斋中,一如既往的岁月静好。

近日安儿已经动身北上,芽芽的身体也有了更多的好转,来园子里的日子逐渐增多,也常常带着弘杳来。

弘杳今年周岁已有六岁了,早已在安儿与洁芳的教导下启蒙,安儿也通过瑞初的路子为他延请来一位可以跟随南北行走授课的先生,如今就在庄子上住,先生教授的学识很散漫,弘杳正学四书,却也能信口扯出一些天文地理,甚至西方的数学物理,拉丁文和罗刹国语说得磕磕绊绊,总是皱巴着一张小脸背单词。

芽芽是在微光学出来的,微光的课程其实远比弘杳接受的要深、广,不过有许多都是选修课程,因而对弘杳学习的这些,芽芽也并非全知全能,反而是在敏若身边混的时间多了,学到许多颇为新奇有趣的知识技能。

畅春园逐渐成为了弘杳的“避难”天堂,他每每带着先生留下的难题来抱佛脚,舒窈碰到过两回,轻嗤一声,表示:“你们也就是赶上好时候了,若是我们在永寿宫就学那年头,你这态度,抄书不把笔毛写散了。”

弘杳闻言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敏若白她一眼,道:“你唬他做什么。”

没等弘杳松了一口气,她已淡淡地说出下一句,“内务府每月不是供应你们十支湖笔吗?难道还不足用?”

舒窈立刻明白她的用意,眼珠一转,笑眯眯讨好地道:“倒是勉强够用了,只是那笔废得勤,我还听到底下有人抱怨,说我们这些公主用笔跟吃笔似的,一点不知道节俭。他们哪知道在您手底下学习,一本书动辄抄数十遍的痛啊!”

此言一出,弘杳的眼睛立刻又大了一圈,简直都要瞪开了,洁芳没忍住,唇角微微往上一扬,芽芽叹了口气,将葵花籽皮一扔,拿帕子来擦擦手,一边对弘杳道:“可听到了?往后可跟着先生好好学吧,不然我们便将你留在玛嬷身边学!”

弘杳忙将脑袋摇得拨浪鼓一般,蓁蓁这会进来,便撞见舒窈在炕上忍笑,敏若和芽芽平日也常是笑吟吟的,还不算什么,可洁芳唇角竟然也难得地上扬着——这便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