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儿说罢,顿了一顿,似有些为难,又到底咬牙说了出来,眼睛微红含泪,道:“儿子真怕她若离了儿子身边,不知哪日、哪日就——她是儿子和媳妇的命啊,阿玛。那几日、那几日儿子是真怕她无知无觉地去了,若她去了,儿子和媳妇要怎么办呢?儿子愿意用自己的命换她啊——”

他言语间几度哽咽,康熙蹙眉没言声,敏若似有些无措,抿唇半晌,低低唤了一声:“皇上……”

“荒唐!胡吣些什么,你的命就不是父母给的?”康熙看了敏若一眼,到底叹了口气,拍拍她的手,又瞪安儿。

安儿垂头不言,过了半晌,康熙又道:“弘晈此番,也算受了弘恪的牵连,既然你们都拿定主意了,那婚事就罢了吧。”

安儿低低应是,又道:“谢汗阿玛成全。”

康熙摇了摇头,道:“走到这一步,也算弘晈的缘法,你说的法子倒也可行,至于如何办,你自己拿主意吧。”

安儿与洁芳连忙谢恩,而后康熙果然说了要加封芽芽之事,宗室女如此声势浩荡地入道门,这是大清入关以来的头一遭,不从中扯点什么福缘天命到爱新觉罗家来,康熙似乎都有些对不起他祖宗。

且年前那婚事传得沸沸扬扬,若是直接叫芽芽出家了,虽然京里人人心中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似乎还是不大好看。

敦亲王府大格格为什么出家?——为了保命。

为什么会与保命牵扯上关系?因为受婚事牵连在围场遇刺了。

这话便是人人心里都清楚,也绝不可以拿到明面上来说,而粉饰太平一番也是很有必要的。

安儿不在朝中更加方便了康熙行事,三言两语间,芽芽出家的行为就从单纯的听批命保平安变为了顺应天命为祖父祈福,敏若喝着茶没说话,她给守静的那连两个字足够保证那些“勤谨恭肃”一类的字眼不会与芽芽沾边了。

那便足够了。

澈行,澈行。

康熙念了两遍这个道名,道:“水澄清曰澈,倒是个好名号。”

念这两个字时,康熙许是想到了朝中的一团乱象,想到掩藏在太平盛世下、他心知肚明的贪腐灰暗,颇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在其中。

敏若低声道:“愿她这一生,也能如水一般,平淡无味,却安稳绵长。”

康熙便笑,道:“那就得是咱们眼前的小溪流,可不能是淮黄之水了。便传旨,封弘晈为‘澈行真人’吧。赐别庄一座,年供禄米同郡主例——朕可没将这份禄米克扣下啊。”

他带着些玩笑的意思,殿内的气氛便轻松许多了。

安儿道:“等芽芽身体真正有所好转,我一定亲自备礼以手书去向三姐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