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想到,这个始终温和客气的年轻人竟会突然爆发?谁又能想到,他开口就是如此激烈的痛斥?
孙权瞬间变了脸色。
随侍在他身周的群臣一齐大怒:“大胆!”
几名甲胄鲜明的将校更是拔刀在手,跃跃欲试,只待吴侯一声令下,立斩雷远。
而雷远身后,亦闪出身形庞大的叱李宁塔。他横身站在雷远身前,竟打算以一己之力拦截江东众将校。
此话出口,雷远自己都有些愕然。
他也没有预料到,自己竟会压不住心头的火气。
雷远两世为人,远比外表的年龄要有城府。过去数日里,满脑子盘旋的都是怎么应付江东人明里暗里的试探,又该怎么来找个机会完成玄德公赋予的任务,张杨声势,以吸引曹公的注意力。就他的本意,原不打算冲撞孙权这样的雄主。
明明离开东关前,还郑重交待自家部属,莫要与吴侯所部起冲突,若有不快,还以容忍退让为上。结果事到临头,居然是自己这个主将暴躁了。
但雷远又有什么办法呢。皖城中的军民们,是江淮间数十年惨烈战事后最后的遗留,他们中的很多人,或许就是庐江雷氏曾经竭力庇荫的依附百姓,或许就是雷远那次奔走通报之后未能跟上的遗族。雷远怎能看着他们遭受军兵的侵害而视若无睹?
就算两世为人,雷远依然是个人,摆脱不了常人的恻隐之心。在这个世道,满脑子逐鹿争霸的英雄太多了。雷远自问是个普通人,他只是想替视线所及的黎民百姓争条活路而已。
至于吴侯……此君到底是一国开辟之主,倒要看看他究竟有何等气量。
雷远坦然平视,他的目光与孙权锐利的视线碰撞着,仿佛要在虚空中砸出火光来。
周边的江东文武互相对视。有人想到,雷远部下三千精锐尚在东关,万一吴侯怒而杀人,那三千人必然生乱,到时候濡须水沿线局面不堪设想。也有人想到,雷远身前这个扈从显是个猛人,万一厮杀起来,先得将这厮和吴侯隔开,以免有碍吴侯安危。
雷远徐徐问道:“吴侯以为,我说得不好么?”
孙权冷笑:“雷续之,你口舌甚利,却不知比我兵锋之利如何?”